“既然东华帝君也这样以为,那便请天君重判当年素素一案罢。”我师父上前一步开口,言辞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东华帝君也在一旁笑意盈盈的望着天君,那天君老儿最终败下阵来,长叹一声,样子也颓然了许多。
“本君相信帝君的判断,就全权交由帝君定夺罢。”
“不可。”出乎意料的,我师父竟先一步发出了反对之声,只见他皱起眉头注视天君,正色道:“当年既是天君定的罪,如今自然也要由天君亲自重判才好,如此对那素素姑娘才算是真正公平。”
东华帝君负手而立,频频点头道:“说得好,本帝君也是这个意思。”
天君涨红了一张脸,我瞧着他就快七窍生烟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无奈这边我师父寸步不让,那边东华帝君事不关己,逼得天君老儿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似有不甘的开口道:
“当年素素同太子侧妃素锦一案,本君现判素素无罪,太子侧妃素锦需将眼睛还与白浅上神,并受雷劈之刑三年。”
此话一出,素锦当即大哭。可一旁站了很久的央错却突然站了出来,抱手行了礼后,一本正经道:“父君请恕儿臣直言,当年如此为素素判刑确无不妥,可如今听来,素锦乃是蓄意谋害上神,按律应除去仙籍,永世贬至畜生道。”
“不!不!我那时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又怎能算我谋害上神!”素锦凄厉的大叫,央错的话吓得她六神无主,急急忙忙往天君那处跪爬过去,哭喊道:“天君?天君!天君你要替我做主啊,当年明明是天君你授意素锦对付那个凡人的,如今怎能……”然她话没说完便被天君直接封了声音,只见天君震怒道:
“一派胡言!你好大的胆子,竟连本君也敢污蔑!还不快快来人将她拿下!”
“父君息怒!”央错和连宋齐齐出声,随后又听央错痛声道:“作为将素锦从小养大的儿臣,将她教养成这般恶劣品性,实乃惭愧至极,此番的确留她不得,父君无须动怒,儿臣这就将她速速处置了。”
素锦躺在地上又惊又恐,痛心疾首却又发不出声音,场面着实有些诡异。眼见着两名天将走了过来,我师父突然抬了抬手,止住了天将要拖人的动作,问道:“她名唤素锦,可与当年的素锦族人有甚关系?”
“回上神,她父亲是素锦族的族长,当年若水一战,素锦族只留下她这一名遗孤,故而天君才封她为昭仁公主,留在身边教养。”央错回道。
师父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遂缓步走到素锦面前停住,痛惜道:“你的父亲和族人当年是何等的英勇无惧,为这四海八荒的太平而甘愿赴死,连本上神都为之动容,对他们甚是敬畏。可你身为素锦族的儿女,竟如此狭隘和残忍,实在枉为忠烈之后,对不起素锦这个名字。”
素锦听了我师父的话,呆愣了半响,复又大哭起来,甚是狰狞狼狈。而我瞧着师父怅然的面容,心下多出几分了然,于是踱步至他身边,轻声道:
“师父,您不用为难,十七知道您心里在想些甚麽。十七没有异议,也不会介意。”
“十七?”师父愣了一下,望着我的目光中放出丝丝异彩,又颇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当真明白为师所想?”
我对着师父微微一笑,坚定道:“师父这般懂得十七的心思,十七又怎会不明白师父的胸襟。要说十七跑来这天宫,也不过一时之气不想让他们好过罢了,原想着骂他们一顿再拿回眼睛也就算了,却不料师父不光帮十七要回了眼睛,还帮素素洗清了冤屈,在这蛮不讲理的天宫之中讨回了属于十七的公道。这些于十七已足矣,剩下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与十七无关了,十七不想管也不感兴趣。因此师父想做什么只管做就好,不用顾虑十七,师父想做的事情,便是十七想做的事情。”
“好,不愧是我昆仑虚弟子。”师父笑得甚是欣慰,随后瞧我的目光又变得幽深几分,轻声道:“也不愧是我墨渊最心爱的小十七。”
我被师父夸奖得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只余呵呵傻笑。倒是东华帝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耐不住开口道:“你们师徒俩打什么哑谜呢?该不会是想放过这素锦吧?”
“不可!我天宫戒律森严,她犯下此等劣行,如何姑息。”天君先一步大喝,端着一派正气,可在我看来却是掩饰不住的焦躁不安,委实可笑的紧。
好在我师父并不睬他,只瞧了瞧素锦,慢条斯理的回道:“这女子的确罪无可赦,可她身上毕竟流淌着素锦族最后的血液,当年若水一战,若不是他父亲带着族人大义赴死,又哪得如今的太平。天君就看在她族人的份上,取了她的眼睛,拿了她的封号,贬她去若水看守东皇钟罢。”
“这岂不是便宜了她!”天君不悦道,连宋和央错也连连附议,认为这惩戒不够。
“我闭关之时,察觉到东皇钟似有异动,便想派人前去看守。只是此事甚为枯燥却又事关重大,如今想起擎苍乃是这素锦的灭族仇人,故而认为由她前去最为合适。还望天君恩准。”
一听说东皇钟有异动,天君老儿立刻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就来问我师父状况,待我师父说暂时无碍,他才松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师父的判决。
殿上众人皆沉默了良久,直到连宋假咳一声站了出来,对着我笑道:“昆仑虚的胸宇气量,委实令连宋佩服。此番为表我天族对青丘的补偿,若是白浅女君仍有余怒未消,便即刻取了这罪女的眼睛,也未尝不可。”
连宋摆明了是想用素锦卖个情面给我,可惜我实在是厌烦这一家人,不想与之有任何的牵扯,更不想承他们的任何情份。再观地上狼狈不堪的素锦,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在天宫这帮神仙的眼睛里,此时的素锦与当年的素素又有什么分别?思及此,我对天君这一家人的厌恶更深了几分,竟是连待都不想再待下去了。至于要不要亲手挖了素锦的眼睛?这事情我曾经确是想过。甚至不久前在这大殿之上还有过这个念头。可如今却委实不高兴动这个手了。
“当年既然是你们太子殿下亲自剜了素素的眼睛,如今也还是由他出手罢,”我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夜华,“毕竟他经验丰富,不会伤了我那双眼睛。”
素素被他最爱的人剜了眼睛,那就让素锦也尝尝同样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