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绞痛终于缓了过去,林瑜被搀扶着坐到路旁树根上。
“好点了吗?”
“嗯。”林瑜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把杯盖还给祁风的那一刻,两人都知道她没办法跟着大部队一起登顶了。
只是目前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一般人数多的队伍会配备两个领队,分别负责队首和队尾,但今天的队伍人少,只有祁风一个,其他所有人都是为了登顶而来,都付过钱,有些人还是请假来的,时间紧凑,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全员撤退。
祁风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把手中的保温杯塞给她,“你在这里等我们,食物、水都有吧,我们原路返回再接你回去。”
林瑜不依,“我要下山。”
肚子的绞痛只是暂时缓解,谁能知道会不会再来,会不会更严重。
从出发到现在才一个半小时,就算她走得再慢,十二点前也一定能回去,要是等在原地,山上这么冷,说不定痛死在原地都没人发现。
“你下什么山?”祁风火气上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下山?这里只有一条路,路上还有那么多人。”林瑜倔道。
祁风顶了顶后槽牙,在原地转了半个圈,试图压住冲上来的脾气。
未果。
“你熟悉这里这里的路吗?这里留下了多少人命你知不知道?你以为走岔路摔进悬崖的人少吗?多的是你这样盲目自信又抱侥幸心理的女人!”
女人。
林瑜捕捉到这里面的关键词。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她直勾勾地看着祁风,声音颤抖着、哽咽着:“所以我是个男人就可以了是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没有办法自己下山?
为什么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没有人相信她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导演?
为什么所以想要到达的目标,障碍物都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就连她的母亲孟慧,都曾经希望她是个男孩。
“我陪她下山吧。”队伍里有人看不下去,主动开了口,打破了对峙的局面。
一个清秀周正的男生走了出来,“仙帘线我去年冬天来过,这次主要是想看看秋季的模样,我带她下山没有问题。”
祁风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林瑜临走前,把保温杯和身上的抓绒衣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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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男生叫陆韧,是个大学生,情绪高涨,一路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有些领队就是那样,没有服务意识,理所当然地以为每个人都应该像他那样,要真都这么厉害,谁还请领队啊,他等着吃西北风吧。总之呢,他说那些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就当他放屁!”
林瑜自顾自埋头向前走,陆韧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实在心烦,“你能不能闭嘴!”
男生缩了缩脖子,比了个OK给嘴巴拉链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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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凡从今天早上起床就开始上吐下泻,祁芳刚刚给他喂了白粥,就看见林瑜风急火燎地从外面进来,现在这个点,午饭时间还没到。
“哎——怎么这么快——”
林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过了十分钟,她又从楼下跑下来,“老板娘,有肠胃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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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风继续带队上山,沿途山色无心赏阅,脑海里全是林瑜通红的双眼。
倔强且破碎。
他听见其他人在讨论。
“早上那个女孩是第一次来徒步吧,这身体素质不行啊。”
“估计平时也不怎么运动,娇生惯养的,那胳膊细的呀。”
“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刚好身体不适呢。”
“那就更不应该了,不舒服还来爬山,不存心拖累我们吗?”
……
祁风潜意识里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只是这些话,他似乎也说过。
下山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步伐比以前快了许多。
推开民宿的门,坐在前台的祁芳闻声抬起头来,对他说:“你总算回来了,凡凡今早就开始腹泻,林瑜刚刚回来后问我要了肠胃药,我就奇怪了,你给他俩吃了什么?”
祁风觉得自己是躺着也中枪,下意识反驳:“我无缘无故给他们吃——”
等等,他好像确实给他们吃了什么。
“泡鲁达。”
祁芳皱起眉:“泡鲁达?椰浆早就用完了,你拿什么做的?”
祁风意识到大事不妙:“冰箱不还有半罐吗?”
“那应该是过期忘扔了!你没看保质期吗?!”
一道响雷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