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竟流落到了户部尚书手中。户部尚书的正妻不愿纳妾,他便将她养在外头。
苏绾绾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姊。
苏莹娘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显然是想要怨恨玉姣娘的,但又被玉姣娘的示弱和恳求打动了。
苏绾绾知道,大姊也许会犹豫,但最后一定会帮助玉姣娘的。
玉姣娘运气真好。
苏绾绾并不确定,是否要破坏玉姣娘的好运。毕竟,她确实见过很多借着他人善心,招摇撞骗之人。
万一玉姣娘想要算计大姊呢?万一她说的都是假话呢?
窗外终于下雨了,先是小雨,随后是骤雨。雨点密集地溅在屋檐上,玉姣娘说:
“奴这辈子吃不饱,穿不暖,从未有心思注意是天晴还是天阴。唯一一次注意到下雨,便是被卖的那日。
“那日天很阴,奴吃了阿娘给的鸡蛋,被阿耶牵手带出屋门。奴看见阿娘一边抹眼泪,一边挺着大肚子收拾屋子。
“奴便说:‘阿娘,你别急着做活儿了,等我回来,我来搭把手。’
“阿娘没有回答,挺着大肚子追出来,可能是想再摸一摸奴的脑袋吧,但阿耶已拽着奴走了。”
苏莹娘沉默许久,问道:“你们连最后一句话都未说吗?”
“说了。”玉姣娘道,“奴那日回头,看见阿娘哭了,便道:‘阿娘,莫哭,儿很快便回来了。’阿娘哭得更大声了,那时,奴不知阿娘为何而哭。”
苏莹娘沉默,苏绾绾也望着直棂窗出神。
但直到最后,苏莹娘承诺帮助玉姣娘离开阆都,苏绾绾也没有开口阻拦一句话。
雨没有要停的趋势,苏莹娘站在檐下说:
“扶枝,我不愿在此久待,感觉心口酸涩得慌,我们先行回去吧,明日派管事过来即可。”
苏绾绾应好,安慰了苏莹娘几句,侍女们撑着伞,搀扶她们上轿子。
两人才出了院门,玉姣娘冒雨追出来,递上一个金镯,说道:
“两位娘子都是万中无一的善心人,奴无以为报,只有这个金镯还值几个钱,愿两位娘子收下。”
苏莹娘推拒,玉姣娘坚持要给。苏莹娘看玉姣娘被淋得湿透,最终接过金镯:“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玉姣娘便在门前跪地,又稽首,方才回了院子。
苏莹娘看也没看那金镯,将它递给自己的侍女,说道:“你将它好生收起来吧,莫要再让我瞧见。”
侍女应是,将金镯收好。
苏绾绾觉得这个金镯样式有些少见,但见大姊实在伤心,便不再提起金镯的事,只柔声安慰她。
——她能提什么呢?这金镯不能深想,说不定,正是姊夫吴仁道送给玉姣娘的。
吴仁道当年尚未升官,说什么“一心一意一双人”,才哄得苏莹娘下嫁给他。
轿子走得慢,眼看要到晌午,苏莹娘又哭了一场,擦干净眼泪,对苏绾绾道:“瞧我,光顾着伤心,扶枝可饿了?”
苏绾绾也怕苏莹娘一时伤心,不愿用膳。她笑道:“正有些饿了,大姊想吃些什么?我们一同去吃。”
苏莹娘道:“月锦楼就在附近,我记得里头的玉锦糕是你爱吃的,我们去月锦楼吧。”
苏绾绾自然应好,两人去了月锦楼的雅间,用完午膳,春雨仍然缠绵未歇。
尚书省左仆射崔宏舟从月锦楼出来,望着这雨,叹道:“这样大的雨,还有那么多百姓去金鸟寺。”
月锦楼就在金鸟寺山脚下,隔着雨雾,可见人流不绝,许多百姓往山上而去。
随从笑道:“郎君有所不知,今日郁翰林携妹拜访金鸟寺主持,主持为接待郁翰林,便要封山。
“如今,大约是郁翰林说了情,主持又将封山之令解了。这些百姓步行至此,区区春雨,又怎能让他们折返?”
“原来如此。”崔宏舟道。
他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抬头一看,却见月锦楼的屋檐下,一个侍女撑着伞,搀扶苏绾绾上轿子。
崔宏舟目光定住了。
苏绾绾很美,这点毋庸置疑。但最令崔宏舟动心的,是她平静的气质。
她门第太高,出身太好了。她自幼生于膏粱锦绣之地,富贵荣华之乡,于是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温文优雅,泰然从容。
崔宏舟想,这是和他那低微的生母完全不同的气质,这才是那些高门小娘子该有的气质。
他走了上去。
随从一愣,前几日郎君不是说,既然苏太保不愿嫁女,便算了吗?
他错愕了一会儿,匆忙撑开伞,赶上崔宏舟的背影。
崔宏舟在苏家众人面前停下,笑道:“不想才几日,又相遇了,缘分不浅呐。”
苏绾绾一停,抬眸看向崔宏舟。
崔宏舟盯着苏绾绾,笑容更真挚了些:“小娘子今日是来上香?天公真是不作美啊。”
苏莹娘挡在苏绾绾面前:“敢问阁下是?”
崔宏舟瞥一眼苏莹娘,随从说出他的身份。
苏莹娘目光略微迟疑,但仍旧挡在苏绾绾身前。
苏绾绾望着苏莹娘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动。
她对崔宏舟说:“今日只是凑巧,恐怕与缘分无关。我与大姊要回家了,便与崔仆射就此别过吧。”
崔宏舟并不想为难苏绾绾,把关系搞僵。他笑道:“也好。只是你们怎不用马车?我正好有一辆马车,先借予你们吧。”
苏莹娘拒绝,崔宏舟却一心想要施恩,不愿放她们离开。
细雨迷蒙,郁四娘扯着郁行安的袖子道:“阿兄,你看,那是不是苏三娘?”
郁行安正站在金鸟寺山脚的最后一级台阶上,闻言,顺着郁四娘所指的方向看去。
春雨淅淅沥沥,苏绾绾身边站着几人,一个侍女在给她撑伞,跟前一个郎君在说话。
她立得笔直,宛若青松翠竹,显得尤为瞩目。
“是苏三娘。”郁行安挪开视线,“四妹,你很喜欢她?”
郁四娘小声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