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忆这句话显然没能得到唐述的认同,唐述头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愣了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我会继续战斗下去的。”时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心,她意识到自己总是把问题看得过于复杂,好像不把什么包袱都揽在自己身上就不会满足似的。
“时代的轮子是不会因为什么人而停下来的,而渺小的我们的行为当然不会让它驻足,要发生的总是会发生,即使没有珀星,也会有其他人成为珀星,我是这么想的。”时忆顿了一下,“如果说宿命论真的存在的话,我想我还是愿意去改变这个既定命运的,只要一点点就好,从宏观的角度看来,我们都太弱小了,但对于我们来说,那都是切身关系到我们的每一件小事。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能够阻止时代发展的大人物,让我们回到原点吧——成为那个七年前刚刚来到学院的我,然后去做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唐述饶有兴致地坐了下来,他微笑着仔细聆听时忆的话语,虽然稚嫩但唐述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本来渺小的我们,不也改变不了什么吗?这些问题交给政客们去苦恼吧,我不过是一个教师罢了,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现在我只知道我的学生需要我,而我不得不去。”
唐述看着时忆的脸,他的表情很复杂,和之前在会议室看到的表情又不太一样,他在思考着,脸上的阴霾却渐渐消失了。
时忆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紧张地搓了搓手指,等待着唐述的教训。
毕竟她说的这些话乱七八糟的,唐述应该会觉得很好笑吧。
时忆没有等来唐述的笑话,而是被唐述招呼到了办公桌旁边,他拿出了纸张,一支老式钢笔放在旁边。
“我会写下真相,告诉月球和玛丽歌德号上的所有人,让他们去做选择,真相不应该被小部分人所掌握,全体人类拥有知情权。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时忆你还记得你在地球上看到的事物吗?”
“是的。”时忆点头,她没有忘记那个医生,也没有忘记那个小孩,更加没有忘记那个少女,就算涡虫真的能让他们延长寿命,让大部分人获得了幸福,那么被剩下来的人就应该被舍弃吗?那些被解剖做人体实验的无名们,真的想要迎来这样的结局吗?
那些已经被涡虫吃掉的受害者们,是不是也随着时代的变换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你还记得,那就太好了。”唐述重重的点头,“不要忘记你见过的画面,更加不要忘记你的本心。你的父亲如今还在地球,恐怕是被保护起来了,之后有机会的话,你们还会再见面吧,下次见面的话,一定要好好说出真正想要说的话语。”
“我知道的。”时忆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时忆说完就离开了,唐述看着她的背影温柔地笑了,随后他撑着头喃喃自语,“果然比起舰长,还是校长这个称呼更适合我。”
*
三天后,莉竹带来的秘密文件被公布在月球的官方媒体上,这些文件当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对于涡虫的风评有所改变,对于药剂的讨论度也居高不下,听唐述说当初针对是否要公布这份文件,月球政府内部分成了几个派系,吵了好几天后才最终同意公布。
媒体正在不断针对此事做报道,虽然不知道地球那边能否看到,但罗赛已经做了她能够做的事情。
玛丽歌德号内部也理所应当地乱起来了,不少人提出了退出的申请,唐述和芙落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于是痛快地放他们离开了。
等时忆回到宿舍区时,已经有一半人在加急搬走,有些人的脸庞时忆还没来得及认下,他们就要走了。
新加入的童湾也在这个搬走的行列当中,她在意的好像是与联邦的战斗,而不是涡虫,因此自然也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莉竹已经定好了去向,罗赛将会以最高规格去保全莉竹的安危,在离开的前一刻,时忆来到了港口去送莉竹一程。
莉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在看向时忆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些许脆弱的神情。
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她静静地注视时忆,好像要从她的脑海里挖出点什么似的,最后她却只是微笑并摇头。
“我真是无法理解你,不过,毕竟这样的你才是你。”说完,莉竹摆摆手便转身进入了迎接她的车辆,那是一辆全黑的车辆,无法从外部窥探到内部。
除了唐述他们,没有人知道莉竹将会被送往何处,或许真的要去火星吧。
在送走莉竹后,剩下的人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原来的操舵手与领航员走了,整个舰桥只剩下了唐述和芙落,看着冷清的舰桥,芙落竟然还有些不舍得。
虽然唐述安慰说以玛丽歌德的主电脑,就算没有人手也能继续进行操纵,但芙落还是闷闷不乐,不过他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比预想的日子要早很多罢了。
而技术员是决意要留下来的,唐述和他语重心长地聊了好一会,最终他还是同意离开了——他还很年轻,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在离开之前,技术员久久地站在冥王前,凝视着它,对于他来说,冥王应该是最亲密的伙伴了吧。
就像一开始三人在此处初次启动玛丽歌德号一样,如今时忆三人依旧站在这里,芙落在名册上再次删掉一个名字,最后她看着名册,心里满是惆怅。
“把剩下的人都叫过来吧。”唐述只这么说。
十分钟后,司屿、牧榆、柏舜和曾都来到了舰桥,他们都曾是学院的成员,现在就好像冥冥之中都最后留了下来。
四人与三人天然地隔了一道空隙,中间的鸿沟把他们隔绝开来。
“现在的情况你们应该都了解了。”唐述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三个是出于个人的原因才会留下,而你们没必要跟着,就在这里下船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的,这都是我的一己私欲,我在珀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单方面地想要与珀星再好好的谈一下,虽然我不是什么被承认的教师,但如今的我想要回归这个头衔上去。如果学生做了错事,我们就有义务去教育她,如果学生有需求的话,作为教师的也要去积极回应,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