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被锁起来的门。
里面装有非常重要的文件,所以必须要锁起来。
她踮起脚尖,试图去够门把手。
可是她还不够高,在尝试了数次后,那个门把手好像越来越远了,她只能作罢。
她感到非常的孤独,对着一个造型怪异的屏幕说话实在是毫无吸引力。
所以她再次来到了那扇被锁起来的门前,这一次她准备充足。父亲总是躲在门后,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好像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样看向自己,但是连带着自己也觉得很悲伤。
那扇门禁锢了父亲,她只在那么几个瞬间见过父亲的笑容,和落在叶子上的雪一样转瞬即逝。
所以只要把上面的锁解开,父亲的悲伤也会被随之带走。
那个只存在于屏幕里的人类和她说了很多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输入了一串数字,那个数字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女性,她对这个女性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父亲在看着她的照片时总会默默流泪。
门锁被解开了,她用力地推开门。
父亲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睡得很熟,眼下的乌青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没有消散。
她终于看见在门后有着什么了,数不清的图画,上面都是父亲的笔迹,还有无法理清的线路,踩在上面就和踩着树根一样,稍有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在房间的中央,所有的线路都汇集到一处。
一个钢铁色的不明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东西正在吸引自己。
她走上前去,轻轻用手触摸了那个钢铁色的造物。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就是这个造物和那些线路组成了囚禁父亲的牢笼,一个牢不可破的蜘蛛网,把父亲紧紧地缠绕于此。
于是她粗暴地用手扯下那些线路,顿时火花四溅。
火焰正在燃烧,焚烧了地上的稿件,吞噬了一切,在火焰中心的她也被陷身其中。
火星、电弧、震荡、爆破、噪音,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火舌扑面而来,她感觉到热浪在她的面前炸开,空气爆炸了,她被重重地甩在地上。
腹部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她想要呼叫,却无法发出声音。
鲜血四处流淌,她的衣服瞬间被染红,捂着腹部的手心里剩下了红色,就连眼睛里也只容得下红色。
头部的眩晕让她无法思考——她不理解这是什么一回事,疼痛使她清醒,失血使她眩晕,这种矛盾的感觉螺旋着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感觉眼泪从眼角处流下,很快就划过她的脸庞,掉落在地上。
高温使得泪珠瞬间蒸发,她用力地想要呼吸,却什么都做不到。
父亲来了...他从未如此焦急过,在这片熊熊的烈焰中,父亲第一眼就发现了倒在远处的她。
他冲了进来,明明衣袖还带着火,灰白的头发都烧焦了,他嘴上在说着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连绵不绝的嗡鸣,吵得让她无法冷静。
“爸爸?我好痛...好痛啊...痛...”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的错...”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爸爸,为什么?”
......
“只要能把她治好...”
“那是不成熟的技术,尚未有人在移植后成功活下来...她的内脏几乎都在爆炸中破裂了,按理说在那个瞬间就会死去,竟然还能坚持到今天,这已经等同于奇迹了,尽管如此,你还是想试一试吗?”
“...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吧,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协助我的研究...她是珍贵的样本,同样作为研究人员的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吧。”
“无论是什么研究...我都会配合。”
“...恭喜你,手术很成功,她很快就会醒来,作为第一个成功使用机械内脏的人类,这将会开启人类的新时代。她真的非常了不起,恐怕以后会对我们的研究产生巨大的作用。”
“不过,她似乎遭受了巨大的刺激,我们还不清楚她的身体机能损害到什么程度,你先去看看吧。”
......
父亲站在她的面前,他比起过去好像又苍老了许多。
看着穿上纯白衣服一脸木然的她,男人茫然若失地注视着她空洞的双眼,那双眼睛过去曾经亮晶晶的,只映照他的身影。
“是我的错,才会连累你。”
“是不是我离你们远一点,才不会伤害到你们?”
“当时没有认识她的话,她就不会那么早死去了。”
“真是可怜,我竟然一直在你的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你越来越像她了,这让我感到害怕。”
“感情真是多余的东西。”
“不过,你再也不会感觉到痛觉了,对于你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男人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忏悔,他断断续续地说完,然而空旷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医疗器械运作的噪音。
她沉默着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上面只有一道长长的缝合口,只要妥善处理,这道伤疤很快就会消失。
看着眼前苍老又痛苦的男人,她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最后,她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谁?”
男人微微一怔,而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的嘴角不断抽搐,好像想要笑,又像是想要哭,最后像个小丑一样表情狰狞可怖。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我能和你一样。”他转身迈开步子慢慢离开了,佝偻的身子好像连走路都变得很困难。
此时,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终于完成了记录,他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放在了她的手边。
“虽然感受不到痛楚,但还能感受到甜味吧?”
她没有接过巧克力,而是不断思考那个男人说过的话,那几句话像是咒语一般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