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姜澜总想着日后尽量少添麻烦,在回去的路上,特别留心了周围的标志性建筑物,但只要黑灯瞎火地往里面再走一小段,她很快就又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终于,在一通七拐八拐不知多少个弯后,姜澜可算等来了刘一鸣的一句准话:“澜澜,你看那,那就是咱家。”
她闻声抬起头,顺着刘一鸣手电筒照的的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其中有一间正亮着灯。
姜澜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的视线再度落回那间房子上,因为亮着灯的缘故,整间屋子由内到外透出淡薄昏黄的光线,在寒冽的冬夜里看起来格外暖和,姜澜垂下了眼,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风雪夜归人。”
“屋里还亮着灯,看来你舅妈等着咱俩还没睡呢,”刘一鸣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熟练地从中挑起一把打开外面有些锈住的防盗门,搁着里面有一道木板门冲屋里喊,“秀珠快开门,我带着澜澜回来了!”
屋内响起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个烫着微波卷的女人打开了门。
这女人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在夜色里看起来颇为妩媚,她嗔怪地看了刘一鸣一眼:“不是带钥匙了吗,还喊什么?”
刘一鸣嘿嘿笑了两声,把身后的小姑娘推到跟前,一个劲地介绍说:“这就是我妹的女儿,是不是长的比妞妞还像我?”
姜澜莞尔一笑,低低地叫了一声:“舅妈。”
张秀珠这才低下头去看姜澜,她挑了挑眉,眼珠子转了几转,目光就又落在了姜澜带来的那只箱子上。
随后,她忽然十分热络地牵住姜澜的手,一边聊着一边把人往屋里带,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同姜澜东拉西扯:“我们姜澜长得真是漂亮啊,来,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一样,你舅舅没本事,家里条件也就这样了。小康小乐都已经睡了,就是你两个表弟表妹,不然该叫他们来见一见咱们家的大姐姐......”
张秀珠话多且密,左右她插不上话,就一直在旁边干笑着。
但说着说着,张秀珠突然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非常尴尬地看了姜澜一眼,“哎哟,今天,呸,昨个早上舅妈那话没往心里去吧?”
刘一鸣换完拖鞋正要去里屋放行李箱,突然顿住了,偏头瞥了一眼外甥女的反应。
“怎么会,那您现在好多了吗?”
姜澜仰着头看张秀珠,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紧张。
刘一鸣彻底放松了下来,拎起箱子进了最里边的小房间。然后他抻了抻胳膊,从身上摸出一根烟,去了外面的阳台,把空间留给了老婆和外甥女。
*
张秀珠一边走一边说,把姜澜领到刚刚刘一鸣放箱子的那个小房间前。
“家里头没多大,肯定是比不上你以前的生活条件了,这间屋呢,原来是做仓储放杂物的,你舅舅听说你要来临时给改的客卧,还有一半没收拾完,但你要现在想睡个觉什么的肯定没有问题,等明儿有空,再把那些不要的用不着的东西给清出来。想洗个澡不,舅妈现在就去给你烧水,你先坐着等会儿。”
“谢谢舅妈。”
张秀珠前脚刚走,她就关上了门。
姜澜环顾这个只有五个平米的“客卧”,确实是狭小而拥挤,所幸在床尾还开了一扇小窗,这才不至于那么沉闷。
房内贴墙角勉强放下一张上下铺铁板床,其中下床已经铺好一层粉色被褥,上床则堆满了杂物。而其余空的地方则被货架货篮以及她的小行李箱占领了,只给床边留下了一截窄窄的过道。
忽然,她走到床头边上,捻起一处被角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似乎最终还是难以消化这个自己并没看错的事实——被褥的颜色恐怕并不是粉的,这大概是被洗褪色成这样的。
并且据残存的图案印记来看,这原来估计是一套印着不知名花种的大红被套。
唔,根据她有限的判断来看,那花很可能是迎春花。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姜澜和刘家人相处得很愉快。
或许也可以说,只有刘家人过得很愉快。
刘家两个比她小七八岁的双胞胎很喜欢她,除此外,连隔壁一老太太家看门的大黄狗似乎都很喜欢姜澜。
狗子每次看见姜澜从他们家门前经过,它能老老实实地趴在一边,而换成其他人,那畜生就均无差别对待,铁链子被拽得哗啦哗啦响,非得瞎叫唤一通不可。
而姜澜的日常要么帮张秀珠带孩子,要么就去隔外一条街的王家面馆给人端盘子打扫卫生。
这家面馆的老板和刘一鸣是旧相识,店里生意不错,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叫姜澜过来帮忙,而且管饭还有钱拿。
再要么,大概就是张秀珠“哎呀”一声,说家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没了,那姜澜就得主动去给她跑腿,徒步到离家六七公里外的集市去买回来。
总之,自从她来了刘家以后,张秀珠的日子就过的不要太舒服,反正孩子有姜澜看着。
于是今天一大早,她的舅妈换了一身平日里穿的不多的鲜亮衣裳,蹬着细高跟儿去了一个狐朋狗友家开的麻将馆。张秀珠常常在那一待就是一整天,这女人都忘了自己还是两个孩子的妈这档子事了。
而姜澜并不把自己太当回事,连带着她也并不把自己当作刘家的一员。
所以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在姜澜的接受范围内,毕竟相处时间一长她也发现了,她这个舅妈心性应该不坏,就是说话做事经常不带脑子,八百个心眼全写脸上了。
*
等她中午从面馆里回来的时候,一看见两个小孩可怜兮兮地蹲在家门口内,她就知道张秀珠还没回家。
而刘康刘乐一见她眼睛都亮起来了,有气无力地喊:“小澜姐,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姜澜一手牵着一个领回屋里,小声说道:“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
从前在姜家她白天总是吃不饱,半夜不免开始饿,就经常爬起来去小厨房弄点吃的给她和姜辞。她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只要不会食物中毒,不管多难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