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抬头望进姜澜眼底，一张小脸上满是错愕。
“除了爷爷，没人像姐姐对我这么好了。”小孩说着，猛地摇了摇头。
姜澜抬起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心里忽然一动：“中饭那会，是不是还没吃饱，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张秀珠中午给她包了个红包，数额虽然不大，但好歹能自由支配。
她把姜辞领到一家小型商超跟前。
以前小镇上的人想买什么生活用品，大多只能上集市采购。
但就在前两个月，经松里湾的社区中心拍板，一家货源链和结构体系都较为完备的便民超市，在广袤街口应运而生了。
小超市的商品定价良心实惠，姜澜常来买东西，很快就和这里的收银人员混了个脸熟。
“进去吧，想吃什么拿什么。”
姜澜说完，跟前台收银处的姑娘聊了起来。
那姑娘瞥见姜辞，顿时兴奋得从前台跨了出来，半蹲到姜辞面前，试图去捏小孩软乎乎的脸：“阿澜，这就是你弟弟？？好可爱啊！”
不难看出，对方是个长相文静，但极其话痨的年轻女孩。
姜辞默默地看她，也不言语。
小孩身体虽然没动，但脸已经垮了下来。
姑娘一愣，已经伸出的手就不尴不尬地悬在了半空。
姜澜往后挪半步抻了个懒腰，横扫一眼桌台上还没吃完的盒饭，半侧身挡在姑娘和姜辞中间：“不好意思啊姐，我弟弟有些怕生，你怎么现在才吃饭？”她一边说，一边冲小孩露出一个有些宠溺的笑，抬手指向一处地方。
姜辞顺着姜澜指的方向看过去，懵懂地晃了下脑袋，眼睛倏地亮了，迈开小步子直奔那里的零食货架区。
许昕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
她哀嚎一声，重新回到了工位上，“你不知道，昨天上午有个客人突然来闹，非说在我们超市买了一瓶掺水的假酒，骂咱们以次充好，当场砸了半个片区的酒柜......”
许昕话没说完，又重重地叹一口气。
“我就是忙这事一直忙到现在，超市也没生意，闲是很闲，就是有点吃不下饭。”
姜澜适时递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才注意到了超市里若有若无的酒香，以及右前方处空得突兀的两排柜面，然后眼尖地发现柜子底侧还卡着一小块褐色的玻璃渣子，因为跟酒柜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极容易被忽视过去。
她弯下腰捡起那块碎渣，反手扔进离得不远的垃圾篓。
刚才姜澜就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点超市人会这么少，原来是出了事暂时被封检查。那现在又恢复营业了，应该说明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阿西吧，我那会都收拾几个小时了，居然还有“漏网之鱼”......”许昕无奈摇头，“可其实这事儿吧，事关食品安全、假冒伪劣的问题，就算他不提，咱们本来也都会严肃处理。当时经理见情况不对，没法跟对方沟通了解详情，只好先报警，所以事情就闹得越发大了。”
“但你也知道，我们这自开业以来，口碑一直很好的，总不能因为哪里的货源出了问题，就一条臭鱼满锅腥，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吧？”
她说得格外振振有词。
姜澜：“......”
她能理解许昕的话糙理不糙，只是，一定要在现在这个时候谈这些吗？
果然，下一秒，面容有些憔悴的年轻女孩舀下一勺汤刚送到嘴边，突然后知后觉前一秒脱口而出的恶心比喻，饭菜再好吃也瞬间没了胃口，只好颓然地放下汤匙。
“那然后呢？”
姜澜憋着笑，很给面子地追问。
问到这里，对方就很来劲了：“结果两边上门调查，那客人的儿子正好也回了家，听完警察的来意，就当即道歉，说会想办法尽可能偿还我们损失。”
姜澜挑了挑眉。
“因为那个客人是偷拿他儿子的钱，前天夜里上我们这买酒喝的。我印象非常深，他买的还是我们这是最贵的酒，就货架上几个月都不一定卖出几瓶的那种洋酒。”许昕说，“不过后来回去，八成是被他儿子给发现了，他大概自己也觉得理亏，就主动在他儿子面前把酒倒掉了。”
这时，姜辞已经挑好了东西，手上拿着包小零食一蹦一跳回来了。
“但我觉得吧，可能没那么简单，那老男人要真觉得自己理亏，再退回来不就好了，只要没别的问题，我们又不是不给他退。啧，白瞎了这么贵的酒……事后不甘心，居然还想来讹我们，害得我和经理两个人忙活一下午。”
“一共两块，”许昕瞟了一眼男孩手上东西，利落地报了价，“不过他儿子也真是倒霉，摊上这种父亲，我听经理说，他父亲好多年前就把家底给赌没了......”
女孩动作一顿，声音里带上一丝不忍，“那钱据说，是从他儿子学费里偷出来的。”
姜澜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一眼。
面前的姑娘，是十多年来有限的人生里，见过原生家庭条件最好的人，不论物质上还是感情上。
许昕父母都是老师，两人感情和工作都很稳定，除了双方父母的父母，都没有拖家带口的其他一篮子亲戚。另外，许昕还是家中独女，所以从小到大，家人待她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二十来载的悉心栽培。
以至把自家宝贝女儿惯得无法无天，毕业后去哪发展不好，非要跟那些不知所谓的同学成立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团队，固执地回到松里湾搞什么便民建设。
但这些，也都是后来两人熟识，许昕才告诉她的。
所以对她来说，自己一直在顺境中长大，纵然学识和眼界让她知道人各有不同，不是谁都配为人父母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切地共情对方又是另一回事。
当事情不加修饰地摆在她眼前时，就多少还是会震惊和不解。
但姜澜就不一样了。
她听过即过，自认为没资本去到处挥霍同情心，所以只是擅长捕捉对方情绪，选择恰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