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和悠人到达草摩家时,意外地无人来迎,兄妹两对视一眼,也不等人来引路,径自往里走去。
“阿悠,我等会要是行为过激了,你能圆过去么?”
悠人淡定表示:“看你有多过激吧。”
“我这么柔弱,肯定过激不到哪里去的。”
悠人看了妹妹一眼,格外明白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果然,草摩楝又在慊人的住处发疯般大喊:“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你夺走了他!把晶还给我!”
草摩家的下人都候在外面,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由希也被红野带到了屋外,一个懵懂不解,一个满脸担忧,凛和悠人脚步没停,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果然啊。”凛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对峙着的草摩家如今身份最高的母女,她微笑着上前打招呼,“楝女士,久疏问候。”
“你?”草摩楝眯了眯眼睛,“京极家的……”
啪地一声,满室寂静。谁都没想到,上一秒还微笑有礼的凛竟然伸手打了草摩楝一巴掌,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草摩楝醒过神来,疯了一样要扑上去,自从嫁给草摩晶,即使被非议排挤,她也没受过这种羞辱。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的人用力扶住她,也紧紧抓着她免得她发狂。
“这是谢礼。”凛的笑容丝毫不变,“谢谢你托人送给我的礼物,很抱歉我的谢礼没有你赠送的礼物贵重。”她从头至尾都温和礼貌,仿佛刚才动手的人不是她。
草摩楝似乎被扼住了喉咙,她当然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意思,却根本没想过京极家的女孩竟然会把这件事说穿,她以为……她以为和慊人命缘相系的女孩子,也跟慊人一样只会发脾气,谁都不告诉谁都不说,最后只会把那些难堪和疼痛吞下去……她真的以为京极会把这件事吞下去……
“你既然送了这么重的礼,我觉得怎么都该上门拜谢,可是之前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么巧就见到了楝夫人。”凛在她面前继续笑得温柔可亲,却也带着威胁,“希望楝夫人不要介意我的谢礼太轻了,我会当真,然后再送你一份的。”
凛完全不怕说穿这些事,草摩家的人懂得权衡利弊,他们显然更需要平衡整个家族的家主,而不是为了让草摩家和家主不安宁而私下耍手段的前家主夫人。草摩楝能够留在草摩家,是慊人允许的,而如果其他人知道了她做的事,知道她竟敢对和草摩家息息相关的京极家动手,只会要求家主把她送走,毕竟在那些不知道十二生肖与命缘的草摩族人眼里,京极的存在可以保住他们的福祉。草摩楝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想让慊人好过,但她懂得什么时候该收手退让。
直到草摩楝被带走,凛才走去慊人面前:“想我了吗?”
“凛,你回来了。”慊人对凛露出的笑容天真纯粹。她不愿意在楝面前示弱,只是红着眼倔强逞能,可是终究做不到她想要的坚强。
“怎么红野也在这里,你养着由希一个还不够吗?”
慊人脸色一沉,走出门对着屋外的人吩咐:“把由希带走。红野,你回自己房间去,不准出来!”
“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凛看着慊人的反常举动,再看看悠人在旁边泰然自若的样子,这两个人竟然背着她有小秘密?这不科学!
“红野解除诅咒了。”与慊人相比,悠人可以算是事不关己了,但作为那天的见证人,他还是有资格代慊人开口说明情况的,“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出完任务之后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打电话给我,那天我就说了,这份命缘真是了不得的东西。”
“这么大的事你们瞒了我将近一年?”凛震惊脸,这不是小秘密了!他们背着她有了个大秘密!
“这算大事吗?”悠人反问,“诅咒是解除了,可命缘还系着,对京极一族而言,还是和从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悠人的说法有些无情,可作为京极一族的族长立场来说也是理所应当,“当然,对慊人来说,确实算是大事了,你不回来的时候说了也没用,你回来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凛瞪了哥哥一眼,然后坐到了下意识抱着双腿蜷缩起来的慊人身边:“慊人,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慊人看向屋外,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一丛花,开得灿烂。这个草摩家世代家主居住的地方景致很美,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修饰得格外精致好看,可是凛知道,这些在慊人眼里从来都是毫无色彩。
“你特地把他留在身边,却又不想让他和养在你身边的由希接触,你在怕什么?”
“父亲说,他们是为了我才存在的,他们是为了爱我才来的,他们不会离开我……”
凛心底一紧,泛上一股厌恶,草摩晶,又是草摩晶,他才是慊人真正的诅咒!
每一次每一次,慊人总是絮絮重复着那些草摩晶灌输给她的念头,从小到大,凛已经听过无数遍。她不是慊人,她对那个人没有好感,她是一个在长辈亲人真正的呵疼下长大的人,她觉得那个人对慊人——没有爱,从来没有过。可是这种事情,慊人不会信,她也说不出口。那个人给慊人构筑了一个虚假的世界,他说她是为了被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没有人会不爱她,十二生肖为她而来,也为她而活——可是怎么可能呢?就连她的父母都不曾给予过她真正的爱,慊人活在那个谎言里,日复一日,根本辨不清真实,也不愿意走向真实。凛心疼她,可怜她,却不知道怎么叫醒她,真的不知道。
可这一次,凛面前的慊人却不一样了。
“……如果他们知道了诅咒可以解除,他们会离开我——他们不爱我,我知道他们不爱我。”慊人转向凛,“悠人说的没错,他们不爱我,没有谁是为了爱我而生的,如果说‘他们’真的为谁而生,那也只是他们的‘神’,但那不是我,我是草摩慊人,我只是草摩慊人……”
在草摩楝面前强忍的委屈终于化作泪水落下:“父亲说的不对,他们会离开的,‘红野’已经离开了,我感觉得到。凛,我害怕……即使不是为了这个我而存在,他们还是我的十二生肖,如果他们都离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连十二生肖都没有了的话,我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