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是你们,原来你们一直都在。”
“是的,神明大人。”
“所以,我不是孤独的?”
“神明大人,您从不曾孤独,您赐予京极一族的灵力在我们的血液中流淌,我们存在的每时每刻都是对您的信仰,我们永远在您身边。”
“可是这样漫长的寂寞,我已经不想继续了。我要再次举办宴会,和约定的动物们一起,也和我的人类们一起。”
“如果这是您的心愿,我的神明,您曾赐予我们福祉,我和我的后人必将有所回报,从今而后也将只为了守护您的愿望而存在。我愿以我的血脉起誓,无论过去多久,只要京极一族存于世间,我们将永远信仰您供奉您,永远守护您、守护与您有约定的动物们,守护所有享有您福泽庇佑的生灵。”
——这就是京极先祖与神明最后的约定,以血脉为誓,将全族供奉。
而对家族历史的了解全部来源于悠人的凛从来就不知道,在京极一族的历史里只是简短写着先祖向神明起誓会永远信仰神明,这是一段京极后人们一无所知的对话。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这段不曾在京极家族故事里书写的对话,为什么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存在于悠人说给她听的睡前故事里了。只有京极悠人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先祖为京极一族书写的命运,从最初始就已经注定会在他们这一代出现转折。
在那段不为后人所知的对话之后,京极先祖设下了生命中最后一个阵法。阵法会将神明的神力与他的实体分离,否则神明即便陷入了永恒的沉睡那拥有非凡神力的灵魂也是无法与动物们一样进入轮回再次相遇的。于是神明在等待沉眠之日到来时,神力被一点点抽离,过往的记忆在极其难得地复苏之后也再一次彻底消失,只是沉湎于对约定之日来临日近的期待。
那个最后的阵法力量强大,同时在京极草摩两族与神明隐居之处起效,将渊源颇深的两族与神明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而那些被抽离的神力就成为了京极一族初始的本源法阵,也就是时至今日的京极墓地,京极一族的灵力来源于此,而维系神明与动物们灵魂的力量也全都仰赖于此。
神明本就由草摩的愿望和京极的祝祷中诞生,两族的先祖对神明的一切都心怀感激,即使被神明遗忘,也愿意倾尽一切实现神明的愿望,无需多做思考就一同将所有后人全部用于达成神明心愿。所以当神明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的消亡之后,京极一族保留了神明的神力,由命格特殊的、被京极一族逐渐称为监督者的人们滋养守护着所有灵魂,草摩则成为了那些互为牵系的灵魂的寄居之所。自此,两族与神明共生。而因为一切都有久远的阵法维系,两族对后人的要求就只有两点:守护与延续——为了守护神明与他的心愿而延续两族,只有两族不断繁衍壮大,才能确保有足够守护神明的力量和为神明提供灵魂居处。
为了保证神明不被伤害,京极先祖更是在阵法设立之初就将京极血脉与神明相连,同时也就与神明相系的动物们相连,所以当十四个灵魂中的任意一个进入轮回在草摩出生时,京极之中也必定会有一人的命缘与其相连。成为命缘之人无关年龄性别,更没有先兆,只有当命缘降临之时,守护本源阵法的京极族人与成为命缘之人者本人才会察觉。
“命缘之人?”几乎一直只是在听凛说的云雀却在这个地方打断了凛的叙述,“是要怎么保证你们的神明不被伤害?”
凛看向云雀,她觉得他应该是猜到了的,不止是他问的问题的答案,还猜到了她也是京极一族里的命缘之人的事实。凛没有理由地就是能感觉到云雀这明知故问里带着些怒意,不知道这份怒意源自何处的同时又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不宜继续深入的凛移开了目光,试图回避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命缘之人与灵魂寄宿之人说是彼此命缘相系,可平时在日常生活中根本感觉不到另一个人和自己之间有什么联系,除非发生特别特殊的情况……”
但云雀显然不是容许被回避的人:“凛,我在问你。”
凛沉默下来。
云雀问出了又一个问题,将凛的猜想证实:“你是其中之一吗?”
视线再次与云雀相交,凛只是说:“你为什么想知道?”她看着云雀,却有片刻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神时她又说,“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你也不会影响到并盛,你明明不需要去好奇……”
“那你为什么想告诉我这些事?”云雀反问她,“如果你真的觉得只需要向我交待一些不影响我不影响并盛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以来会告诉我那么多事?”
凛愣在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一点都答不上来。
“因为你想告诉我,所以你说了。”云雀却了解这个后知后觉的迟钝家伙,有些方面可能比她本人更了解,“而我是想知道,所以才问。凛,没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你什么都可以说给我听。”
“本来就都说给你听了啊,就连京极最大的秘密也已经告诉你了……”
“那就不要回避故事里属于你的那一部分内容,你参与进去了,就都要说给我听。”
“为什么?”
对彼此间日益滋长的感情依旧懵懂无知的凛让云雀想要叹息——为什么?因为他想要知道自己和在意的人有关的更多的事情,而这个傻得可以的家伙,也根本潜意识里想把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事情说给在意的人听,却又想要淡化自己在故事里充当的不得不担负起命运的、听来会让人心疼担忧的角色的事实。
“没有为什么。”云雀轻弹了下凛的额头,“说给我听就可以了,关于你的事情,你的心情,什么都可以。”
“我的心情?”凛不再追问,想到他先前的话,“你之前问我,为什么神明的存在让我难过?不是的,我从来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对被名为约定的束缚缠绕至今、摆脱不了又无法置之不理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对心底其实不愿意随波逐流对既定命运低头却又绝不可能像那些叛逆一样做出逆行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对想着不要去在意这些、可其实非常在意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所有这一切,从过去到现在,甚至可能到将来,我除了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