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明明悠人还是那副闲适表情,可在他视线投来的时候,云雀竟然莫名感到有股压迫力,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自然不是所谓的畏惧恐慌,却也根本没挑起他一星半点的反感抗拒,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京极和草摩其实早已不需要再在用无数愚蠢借口闹出种种丑剧的无限循环中等待他们的信仰,明明已经有京极悠人了,明明他早就在这里了……
这想法莫名其妙,云雀无意深思,瞬间就把它按下,开口时声音无波无澜:“我不会承认那是凛的命运。”
“所以?”悠人甚至露出了几丝笑意,几近鼓励地等着云雀说下去,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可他至少能确定这个少年绝不会让自己失望。
“我同意你说的,凛想做什么都可以,一直坦率任性下去就可以了——她不需要什么命运。”少年的语调依旧淡漠,说出的话里却带着不输悠人的傲慢,“如果她必须要有一种命运,那也很简单,我来成为她的命运。”由他来撑起她的世界,给予她全部的纵容,“她不需要为了谁,也不需要去成为谁,凛会一直只是凛。”
所以说,从今而后不止这两个家族不会成为凛的后顾之忧,除此之外的所有也不会伤害到凛,这就是悠人要的结果。他不甚了解、却莫名信任眼前的少年,无论如何,这是凛选中的人,他的小姑娘从来不会让人失望,那她选的人一定也一样,因此他给出的答案必定会践行。
原本还有别的事想透给云雀几句,可手机连连传来消息提示,悠人心知拖住凛的那两位也到极限了,打开手机也果然如此,一个略略描述了过程,另一个就简单多了,只发来一句:我和真奈来你们家吃饭。
云雀没什么好奇心,看悠人似乎有别的事要忙,知道话题告一段落,径自回了房间。
可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悠人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越过门口,院中立着当年他为凛亲手栽下的桃花——凛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一直以来她似乎总是傻乎乎地由着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不好奇不怀疑,可她不愿意想不代表她就真的什么都猜不到,她是他的妹妹,她了解他不亚于他明白她,只要她有一点点想要探寻的欲望所有事情就不再存有任何秘密,他能感觉到,凛找到答案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凛回来时还在吐槽:“我一天要在家里招呼你们两次,你们怎么不干脆住我们家呢?”
堇假作沉吟:“你在家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真抱歉了,我拒绝。”悠人慢悠悠截断了她们的玩笑继续,“怎么样了?”
“果然是你安排的,我就说嘛,先前真奈姐姐也没提说要让堇姐姐在我身上练手修复禁制法阵,怎么这么巧突然就遇上我让我当小白鼠了!”
随便凛在旁边有小情绪,三个年长的已经颇具学术性地讨论起来了,虽然这是一个支开凛的借口,但堇确实需要练习,对他们三个来说也算某种双赢吧,悠人和真奈一个能力超群一个经验丰富,都够格指点她。只有凛被当做了工具人,毫无反抗能力,反正晚饭还没送来,她就气呼呼地去找云雀了。
确定凛进了另一间屋子,真奈才开口:“有几位长老的意思是把凛的禁制修复的同时加重禁制,一点灵力都不能给她松开。”
悠人是意料之中的语气:“你灵力没完全恢复不能亲自结阵,堇既然不熟练,当然做不到那么精细的程度。”
“你猜到他们会来这一手了?”堇一副怕怕的样子,“真可怕啊,族长大人~”话风一转又略带鄙夷,“不过他们也真是蠢得可以,明知道非要划分派系的话,我们怎么都算是铁杆的族长派,竟然想从真奈这里施压,他们是怎么想的?”
真奈正在回消息,随口说着:“谁叫族长把那几个作得厉害的都压下来了,他们这是想赌一把吧。”不过蠢也是真的蠢,作得厉害不算,还敢动悠人当做心肝宝贝的凛,这不是上赶着被整治吗?
悠人没打算在这种话题上耗时间:“萤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今天半夜,慢的话明天一早。”真奈晃了晃手机,“刚回我的。”
“这次竟然叫她回来就真回来了?”堇颇为感慨,“这可是长老们三催四请都没用,催烦了宁愿赶回来跟长老对掐一次再甩手走人的萤啊,看来还是我们族长面子大。”
“倒不如说是她那个父亲面子大。”无奈地把手机递给堇,真奈同时复述给了悠人听,“她说了,‘放着我回来亲自处理他。’”
“……果然这才是萤的作风。”
收回手机,真奈朝凛所在的那个房间方向看了一眼,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有些不安:“悠人,你真打算好了?凛如果知道了……”
“凛大概离知道不远了吧。”冷静打断真奈的却是堇,那天的电话里她就发现了,或许是因为离开了京极一切都要靠自己,他们的小妹妹在独立生活之余仿佛也养出了独立探究的习惯,但凡透出一点线索她就会顺着思考下去,就像她提起的命运推算,原本想含糊过去的,没想到凛几句话就猜到了。这些年的事情凛不想则已,一旦深想,他们原本就没怎么花心思掩饰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我早就说过,我成为族长不是为了她。”
堇和真奈对此不作回应,的确,成为族长只是京极悠人漫长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节点,这个小节点不是特意为了凛而达成的,要把整个计划顺利走完才是真正为了凛,为了凛活下去,远离京极、为了自己自由地活下去。
灵力强天赋高,悠人从小学什么都快,他会和所有同辈一样被突然兴起的长老们召集听那些无聊的废话,没有排斥没有抗拒,会被摆着架子的长辈夹枪带棒地训话,除了似乎脾气不怎么好会把让他不爽的人怼回去,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悠人向来冷得很,对谁都一样,不是说脸上的表情冷,而是她们形容不了的莫名感受,总觉得他离他们所有人都很远,不是疏离冷漠,也不是自恃天赋的傲慢无礼,只是……从来都没有一点像“人”的样子。这种情况持续到凛出生才有了变化,冷得厉害的存在有了些温度,像“人”了,可那些温度也仅仅是给凛的,即使是她们这样因为年龄相近和长辈的缘故算是够熟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