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看着有白鹭飞这么大的身家,不怕没有人对你好,就怕别人对你的好是别有用心。”
我想问的是这个人可不可靠,值不值得托付,不过嘛,他这话说得也在理。
这天傍晚,算算也差不多是书院里晚课结束的时辰,葛聂一行又下山来了。这回一起的,还有十来个素日里和我有些交情的同学。
众人见了我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又是送补品偏方,课堂笔记的,又是提及书院里先生们对最近这事看法的,又是关于这白鹭飞的种种恭维和猜测……闲谈一时,便在大堂里吃过晚饭。而后,吃着茶点的当子,又有人问我几时能回书院去。只道:“我看小玉今日的模样,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精神,也该回书院去了吧?”
刚说这话,与之同席的同学便咳嗽了两声,意欲阻止。而另一边的苏玧索性冷了脸。
我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心怀感激,道:“我也想回,不过这还要看医生的意思。”
“哦,那按照医生的意思,这病还要养到几时呢?”这话听来并无不妥,可众人神色却忽而或明或暗,都隐晦起来。聂英子忽然道:“这病要养到几时,哪有你问的份儿?就是三五日,七八日,就是十天半个月又怎么样?大司乐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多什么嘴啊!”说着另外两个同行的女弟子也表情严肃起来。
那弟子道:“我们这也是关心小玉嘛。”
聂英子:“便是关心,就说点好听的,让人听着心中畅快的。这旁敲侧击,话里有话的只让人觉得讨厌。”
说话的弟子是三年甲所的同学,和英子本就没有往来,这几番被呛声,脸都气白了。只被旁人拉着衣袖,说着:“算了算了。”之类的话,才按捺住没有起身。
如此,一拨人也就不欢而散。只剩喓喓,聂英子和苏玧三人留了下来。
我还要多问一句方才那一幕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就听英子叹了口气,自说自话般:“我原来还以为你只是比常人身子弱一些呢!还道你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不能踢球不能跳舞,不能耗心思也不能费力气,准是在拿腔拿调地故作骄矜。谁知你竟然真的身体不好……”才猜测是为了自己的病。
可叹,这副恼人的病躯到底是瞒不住了。
不过苏聂二人却并未在意,只取出一沓信来:“这是来不了的人托我们转交的。——这儿是三年甲所几个同学的,这儿是其他学所的弟子给的……”
我让人收了信,才问:“江小凝怎么没来?”明明做好了准备不理会,却不知怎么,每每看到苏玧和聂英子他们前来探望而独独不见江小凝,就会不自觉地设想出江小凝一个人形影相吊,备受冷落的情形。
苏玧被问得一惊,皱皱眉头道:“他……他说他……”
我:“这儿有他的信吗?”
苏玧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对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什么?”
苏玧满脸困惑地艰难回忆道:“小凝生病的那几日,说过一句话,让我转告你,他说杜鹃花好吃,吃起来是酸酸甜甜的。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我转过头来就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喓喓:“杜鹃花?这时节都开过了吧!”只有喓喓知道我偶尔会吃花的事。
这时聂英子的眼神追着盛信的托盘远去了,才急道:“小玉,你这会儿不看信吗?”
我:“明天再看吧,你们不是都还在吗?”
苏玧笑了:“那里头有周铭的信。”刚说完就被聂英子拍了一巴掌在肩头:“谁让你多嘴了?”苏玧气得撇撇嘴:“像你这么刁蛮任性,那张生能看上你才怪呢!”结果又招来一顿乱打:“我哪儿刁蛮了?哪儿任性了?”……
我:“你是想让我现在看吗?”
聂英子犹豫了一下,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随便你什么时候看。我们这就走了。你明天再看也行,现在都太晚了。你看你的,不用跟我说,我只是个传信的……”
“这么晚了,就别上山了吧。——雎公子住的别院还有空房,不如就……”
“雎公子?!”聂英子两眼一瞪,顿时来了精神,“他住在别院!……别院是哪儿啊?”
“为了答谢雎公子,云姐姐就在这巷子里为他另租了一所院子。院子不大,但也有三四间房空着。”
聂英子越发激动起来:“你是说……”苏玧翻了个白眼,及时打断他:“你想什么呢?就算要睡别院,也是我,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上一刻还念着张公子呢,这一刻见了雎公子就把人张公子给抛之脑后了……”
聂英子:“胡说八道,这是两件事好吗?那你还眼馋把喓喓耍过的棍子给拿上山了呢!我可没有——”苏玧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急着去捂嘴已经晚了,只好讪笑道:“他胡说的……”两人又打闹起来。
为着头一次在山下过夜,聂英子表现得十分兴奋,执意要苏玧去请雎献出来见面喝酒。我支持不住,便先回房了。喓喓却追上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让阿淙调查的那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干公差的,一开口就让人如临大敌。“没有调查,不过是让他问问。”
喓喓抄着双手,站在廊下的影子里。“你不相信我吗?”
我叹了口气,为着自己这一片苦心。“不是不相信,是怕你左右为难。有些事我不便让舅舅知道,难道要逼你替我隐瞒吗?你效力于上,有尽忠职守四个字,我何苦碍着你呢?”
喓喓放下手,移了移步子。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