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
面前之人的模样渐趋模糊,容瑜挣扎着想要稳住身子,却只是一把拂落妆台上的杂物。
梳篦“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没入火势之中再不见踪影。
莫非是这人已经动了手?
有凉意自她脖间淌过,容瑜并不知那是什么。如木偶断线般,她只感到自己的身子正直直朝后坠去。
“……”
最后一眼,她瞧见少年眸底涌出一丝惊愕与不解,可这未能留存的一瞥记忆随着这场突变骤然消逝,身体来不及触地,她已然没了任何意识。
*
“哐当——”
堪堪截住少女失重后坠的身体,他拧眉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一枚花纹繁复的玉佩直直跌入眼帘,串着长长一根不粗不细的红绳,想必刚刚便是从她颈处掉落出来,此时已不可避免地被周遭火苗燎出些焦黑之色。
他冷眼望向面前人事不省的少女,眉眼处瞧不出波澜,心中却早已疑窦丛生。
此人俨然再无任何生息。
莹白的玉璧被缓缓拎起,并未过多打量,他转瞬将其收于掌心。
不多时,又有一人顶着冲天火光悄然而至。
“公子,火势紧急,那群鼠辈已被解决干净,还是先行离开吧。”
那男人身形不高,垂首躬身,显得谨慎又谦卑。
少年颔首,不作言语。
“公子,此人是……?”注意到了地上人影,男人的语气染上惊讶,迟疑着问道。
少女红衣袭身,面容安详,如若不是身处这大火中央,倒像只是陷入了睡梦中。
他复又望了眼,黑沉沉的眸子透不进一丝光。
半晌,终是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话:
“死人而已。”
殿内再无声息,来人早已携风而去。
满室寂寂,火光滔天。
*
玉兰的影子映于宣纸之上,好似无意划过的几笔墨痕。女孩撑着脸颊,另一只手疲惫地轻揉眼眶。
“母后为何总是在写这篇?”
童音稚嫩似是夹杂着不解,女孩顺着笔端将目光再度投在那娟秀字迹上,才欲开口念,又被几个稍显生僻的字眼止住了声,最后只好俏皮地眨了眨眼,讷讷道:“看不懂……”
案前女子一身素白衣衫,闻言轻轻搁下笔,素来古井无波的清丽面容漾出几分笑意。
“晏晏尚小,等长大了自会明白。”
她眸光柔和,然面色虚弱且苍白,似极了冬日里一触即融的玉絮。
女孩乖顺地将头轻点,半晌却又灵动一笑,抬起稚嫩的小手指向一处:“母后,我认得出,这是玉字。”
像是霎时天已阴下,墨色浓云张牙舞爪地吞没日光,在那布满隽秀笔迹的宣纸上投下大片阴翳,倏忽间便掩住了残存的玉兰剪影。
“……玉。”
女孩闻言抬头,目光落向身侧之人,明明还是熟悉的五官,却无端叫她脊背发凉。
破碎的笑意浮现于女人面庞之上,她睁着一双木然的眸,双手扶住女孩肩处,语气莫名带着几分急切:
“晏晏,玉在哪儿?”
那声音迷惑至极,引得她颤手不自觉抚上自己颈间。
——那儿空无一物。
是啊,玉在哪儿?
容瑜猝然睁开双眸。
入目是花纹华美到近乎奢靡的帐顶,瞪大的双眸中仍留有梦中受惊的余悸,她自喉间长长呼出一口气,伸手抚去额间沁出的冷汗,这具身体这才有了存在的实感。
居室内陈设华美,四周供花设瓶,上好檀木雕制的桌椅摆放整齐,藕色纱帘因风轻晃,处处流转皆是近乎醒目的阔绰。
屋中燃了些细炭,隐约有几分暖意捎来,容瑜感到略显僵硬的身子正在逐渐回温,可她却依旧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死后的幻觉。
而说起死……她应当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成了枯骨一具罢。
容瑜垂目扫去,下一刻,眸中却顿生惊异之色——手臂处竟两层复三层地绑着几道白色绢布。
脑中最后记忆是火光铺面而来之景,作工粗糙的华服似是上一秒还被她套在身上,可当她想再往后追寻,却唯余一片空白。
……玉在哪儿?
那场催她苏醒的梦魇仍历历在目,容瑜脑中忽地无端浮现出这句话,紧接着便神色紧张地伸手朝颈间探去。
待她触到那枚略大于钱币的玉佩时,胸腔中猛烈跳动的心这才安宁了下来。
“郡主醒了?”
门外走进一个侍女打扮的陌生女子,端着餐食来到里间,秀丽眉目中是掩不住的欣喜之意。
容瑜一双瞳眸滞然,只望着来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郡主?她在叫自己吗?
她其实差不多已能明白,若此刻并非在做梦,自己怕是如话本子写的那般夺了哪家郡主的舍。
容瑜向来胆大,并非是会因怪力乱神而惊慌失措的那类人,只是有些苦恼该如何应对当下这般情状。
那侍女瞧她眼神透出茫然,也不疑惑,只是搁下餐食,放缓语调问道:“郡主可还识得奴婢?”
容瑜一怔,顺着她的话,诚实地摇了摇头。
“看来御医所言非虚,箭矢上淬了毒,郡主您竟真的记忆全失,连桃袂也不认识了……”
她这般说着,似是懊丧地垂下头去,表情倒全无作假之意。
“抱歉……”
容瑜微微抿唇,心下却放松了些许,如此一来,她倒是不用为如何解释自己一无所知而煞费苦心想说辞了。
“郡、郡主言重了,您怎能向奴婢道歉,若非奴婢护主不力,您也不会受伤了……”桃袂因她前言露出惊色,话也回得磕磕绊绊起来。
见自家郡主面上仍是茫然,她更多几分疚色,道:“郡主昏迷了好几日,适才苏醒,可莫要思虑太多扰了心神。”
“我……许多事记不得了,你先同我讲讲罢。”
桃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