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惜命,可更得注意刀剑无眼啊。”
元乾帝再不敢作声了。
“我只是来找陛下帮个小忙,您宅心仁厚,想必不会不同意吧?”
“……你想干什么?”
这话回得明显气力不足,元乾帝声音有些发虚,浑身仍僵硬着,自四肢而起的酸麻之感令他心惊不已,实在无法料到竟有人会胆大到直接在宫中威胁他。
方才他那声呵斥并不算小,放在平时定是早已被侍卫觉察,可如今外头却是一丝声息也无,不用想便知,多半是被此人悉数撂倒了。
“我听闻前些时日贵国圣玉失窃,却奇怪栾都竟无一人知晓此玉形貌,不得已,只好来问陛下本人了。”
疯子!元乾帝在心中暗骂。这人竟是将那不轨心思全摆在他面前了,若不是有十足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便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颈边是明晃晃的威胁,中年帝王极力稳住声线,道:“玉璧已然失窃,你如今便是挟了朕也无法得见。”
“陛下莫要答非所问,”那人语气染上几分冷意,“我只问那玉璧形貌。”
视线中有白皙指节携了笔递于他面前,伴随着一声轻笑,那人再度缓缓开口。
“画出来,请。”
像是被下了一道命令,元乾帝只觉无形的禁锢之感顿失,身体瞬时也能动弹了,他犹豫着接过那毛笔,对方还贴心至极地为他放上一页空白纸张,正是先前他特意置于一边的奏折。
元乾帝脸色黑了黑,却也无计可施,慢腾腾地开始在纸上落笔描画起来。
那是一枚不算规整的圆玉,许是作画者实在不甚情愿,其上花纹描绘得属实有些惨不忍睹,元乾帝草草画完,将笔一搁,压着怒气沉声问:“阁下满意了么?”
“那是何物,蜀葵?”
元乾帝画得潦草,没成想那人却一语中的,精确报出了花纹是何物,他心下震惊不已,迫于颈边威胁仍应了句,“……是。”
“原来是这样啊。”
身旁之人不再掩饰原本声线,语气似是了然,扯唇笑了,“那就,多谢陛下的帮助了。”
这声音叫元乾帝听得耳熟,却也实在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只闻那人一语言毕,动作流利地收了刀刃,身形如风,不多时已翻窗出了殿,再无踪迹。
待到他离开已久,元乾帝才感到僵硬的身子慢慢恢复了知觉,额上沁出的冷汗与那折子上此刻看去滑稽不已的图画令他瞬时暴怒不已,无法接受方才竟被一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摆了一道。
他气急不已地将案上奏折悉数拂下了桌,再顾不上昔日营造出的仁德宽和,厉声朝着殿外吼:
“孙德,给朕滚来!”
*
拐过养心殿外一处短墙,闻琏抬眸便瞧见不远处立着一颀长人影。
那人一身墨蓝衣袍,似是等待他多时。
闻琏眯了眯眸子,却听青年率先开口,朝他道:“闻公子,久仰大名。”
“阁下是……?”他眼中泛起一丝兴味的涟漪,像是略略思考了一瞬,不等那人自我介绍,语气早已转成了带笑陈述,“时国师,幸会啊。”
时榭素来不是个爱客套之人,尤其是现下这种场合里,他心知闻琏适才去过何处,却没料到对方竟也知晓自己的名讳。
“国师大人莫不是那皇帝派来捉拿在下的?”闻琏似笑非笑。
“若真如此,您的想法怕是得落空了。”
话音刚落,少年眼神一凛,转瞬便已出手,利剑凌空,直刺来者面门。
时榭见状,面色骤变,瞬息间闪身躲过,却并不反击,只是冷着声朝闻琏道:“阁下且慢,我非是此意。”
他长了闻琏好几岁,此刻与这少年对峙,却毫无年长之人的优势。
少年默然不语,非但不理会他所言,反而招招狠厉,丝毫不留情面。
时榭躲得久了,颇感有些力不从心,剑刃相接,铮然作响,他乘着间隙又开口:“阁下难道不是为那皎云玉而来?”
“是又如何?”闻琏动作不停,面上满覆阴郁。
两人各执一剑,转眼便在漆红矮墙边斗过了几个回合,可全程却只是闻琏一人毫不留情地进攻不止,时榭一味避闪着,神色愈发难看得紧,倒好似真的有话要说,却始终找不到喘息的机会。
一墙之隔有人语声渐渐响起,应是士兵得令搜寻而至,脚步之声时而可闻。
闻琏眸色陡然更寒:“你在拖延时间。”
他似是惋叹,声线却凉薄,“以多欺少,国师大人好不厚道。”
时榭无力辩解,心知此刻只能开门见山:“那玉上是蜀葵,却也不只是。”
闻琏止了动作,目光一冷:“你什么意思?”
空气陷入了短暂凝滞之态,听着不远处动静之声渐趋远去,闻琏面有疑色,却终是未再出手。
“从始至终我都无伤害阁下之意。”时榭声线泠泠,神色认真不似作假,“如果可以,我倒更愿与阁下——”
他敛眉,缓缓吐出二字来。
“合作。”
闻琏只是嗤笑,白皙指节摩挲着剑柄,瞧着有些漫不经心:“合作?同你?”
“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好啊,那便说说看。”
闻琏收了剑,抱臂倚上墙身,“我倒想知道,有何事是您这神通广大的国师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