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宴如期而至。
虽说时间设在了傍晚，辛珂仍是被桃袂委婉催促着起了个大早。
“历年宫宴都是颇受皇家重视的，届时来客众多，郡主可得好好打扮一番，让大家都能瞧到您的美貌呀。”桃袂一面笑盈盈地说着，一面为辛珂悉心绾着如瀑秀发。
镜中少女只略施粉黛便已是雪肤花貌之相，听闻此言，仍带一丝惺忪的眸中闪过些无奈的笑意：“只是一场宴会而已，又不是去参加什么选拔。”
“就算是在这栾都选拔美人，咱们郡主必然也是名列前茅的！”惊鹊如今也渐渐放开了性子，与辛珂说话也不再如往常那般畏缩。
“好啦，少贫嘴。”辛珂扬着嘴角驳那小丫鬟。
另一边，月裳从妆奁中挑挑拣拣，末了轻蹙着眉头状似惋惜：“郡主以往的发饰皆是奢丽，一时倒寻不到能与这身衣裳相配的了。”
“无妨，寻不到便随意拿一个罢。”
辛珂今日一袭方领半袖披袄，本是有些沉稳的绛紫由她穿来却不显老成，反而衬得整个人愈发端庄。她接过桃袂适时递来的手捧炉，感受到掌心处传来丝丝缕缕的温暖触感，双眸满足似地微眯几分。
这身衣裳是她自己挑选的，想着自己到底是第一次在东虞参与这种盛大场合，还是不应打扮得太过惹眼，以免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从妆奁里随意拎出个素净的簪子，让桃袂为自己戴上，又微沉了些声音问道：“桃袂，前些日子同你说的，可都安排好了？”
“郡主放心，已经换了一拨人。”
自那晚过后，辛珂便着手调整内院的一众仆从，她先是将府中新至的一批侍从悉数安排去了前院，又命桃袂挑选出了不少本就出自王府的侍卫与丫鬟，填充到自己居住的内院中。
虽然于她而言，这些从无交集之人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但那晚桃袂的暗示实在令她心惊，因而也不免多了些心眼。
辛珂先是轻轻颔首，心头却又不自觉又多出一人身影。
这么多天过去，闻琏倒是从未主动来寻过她，好像除去两人初次相见，便是一直如此。
辛珂轻叹一声，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人找她又能有什么事呢？
然而嘴上却仍是没控制住，出声问了句：“这几日，可有见着闻……闻公子？”
“啊？郡主问闻公子啊。”桃袂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辛珂会突然提起这人，而后回话道，“见是见过，不过也没几面啦……郡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辛珂张了张口，半晌才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眼见着梳妆已至尾声，辛珂拾起一旁的丝绒毛领围在颈间，起身出了屋子。
桃袂也跟着走出，语带不解：“郡主，现下正冷着呢，您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这么一说，反而真叫辛珂停在了原地，原本方向明确的步履此刻却似一瞬茫然，于檐下扭了头，像是掩饰着什么一般赧然道：“我……我有些饿，去膳房看看早膳做好了没有……”
这几日的雪挑在清晨落下，挂在枝梢与檐间扑簌簌便银白了一地。
辛珂伫在廊间，眯着眸子往不远处眺去，视线中渐渐现出一抹单薄颀长的身影，步伐不疾不徐，看方向似是正要离开此地。
“郡主你看，那是闻公子罢？”桃袂小声提醒道。
辛珂当然也认了出来，正犹豫着是否要叫住他，闻琏却好似有所感应般投来了视线，隔着不远的距离，辛珂看不清晰他面上神色，却总感觉那人似乎正在笑。
此间忽地起了一阵寒风，吹落了檐上前夜遗落的残雪，辛珂立在檐下，恍惚被这雪尘迷了视线，眼前却有一抹玄色逐渐近了。
“郡主。”清清朗朗的少年声音传入耳中。
被他这样唤了许多次了，辛珂却始终不知用何种表情应对才算恰当，只觉得少年迎着风雪缓缓步来的场面实在叫人挪不开眼。
他像是洇在雪中的墨，枕在檐上的霜。
足够醒目，却总让人担心，他会在下一刻彻底消失，渺渺不留痕。
辛珂觉得自己应当同他寒暄些什么，开了口却是：“你……要去哪儿？”
闻琏有些显眼的微愣，而后轻笑：“郡主在此地等候我，是想问这个？”
“我没有在等你，只是碰巧出来看见了而已！”辛珂有些羞恼似地纠正道，面上却并不受控地多了层浅绯。
这家伙……总是把话说得如此令人误会。
脖间毛领有挪动之感，辛珂倏然垂眸，见闻琏不知何时已伸手过来，“郡主，系歪了。”
少年动作轻柔，鸦睫垂落，隔得近了，辛珂甚至能瞧见他鬓处尚未消融的霜雪。
他目光凝在她颈间，唇角却复又漾出笑意：“郡主的缠结手艺，素来都是这般别致么？”
辛珂一怔，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嘲笑自己不会系结，柳眉微竖：“你这人……”
“郡主今日是要去参加宫宴罢？”闻琏手上动作未停，神色平静地问道。
辛珂本想点头，却又察觉到那人双手仍在自己颈边，微微抿唇，回道：“没错。”
少年指节白皙修长，此刻正娴熟地替她将系带重新扎好，末了又轻扯她颊边环绕的绒领以作调整，状似随意般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很紧张罢？”
“有一点……”
辛珂愣愣看完了闻琏的动作，凝着颈下那处被他系得格外漂亮的结，心旌一时微晃。
然而那人听到她的回答，眸中却有戏谑笑意渐起，辛珂登时有了反应，声音因慌乱陡然拔高几度，“不是不是……我是说，不是第一次！”
“嗯，在下忘了说全，是郡主失了记忆后的第一次。”
辛珂吃瘪，不再作声，只是挪过了目光，心里却怦怦直跳。
不知怎的，方才闻琏带笑的目光，总给她一种自己被彻底看穿的感觉。
*
临春宴，众臣携家眷一同进宫出席。
宴会布置得极为盛大，不仅在整个宫中添了装饰，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