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很信任那人。”裴祉行缓缓笑了，“也是，他当初为了救走你妹妹，竟是不惜将潜月秘闻告知与孤，也可见那姑娘在他心中是何等地位了。”
“你近来思虑，便是因这秘闻？”时榭冷不丁地出声问。
裴祉行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非也。孤若是当真在意此事，早先便该是这天下寻玉之人的其中一份子了。”
他有意将话题引向这尚未揭开的所谓秘闻，时榭却并不如他所预想那般继续追问，反而轻飘飘地道：“那么，便是因为尹贵妃了。”
裴祉行微滞，似是思及什么不愉之事，一时间未再开口。
“我听闻前些时日，她曾去寻过你。”
时榭兀自收棋，掌中棋子次第落于罐中，响起清脆碰击声。
“……不错，她确实来找过孤。”
裴祉行并不否认，两人既属盟友，他也没有刻意隐瞒的理由，只是神色终归覆上一层薄霾。
如今朝堂之上局势紧张，以他为首的太子党与尹党之间矛盾愈显尖锐，尹意欢虽为一介后妃，实质上却也同他敌对。
裴祉行犹记得，那日她突然造访东宫，带来的话却是自己如何都想不到的。
“殿下可知，皇上不日便要病了？”
那时的女人唇角噙笑，没头没尾地道出这么一句。
裴祉行固是微惊，却仍饶有兴致地同她周旋：“为何，莫非是……娘娘所为？”
“没错。”
尹意欢懒抚指上蔻丹，面色从容，却叫裴祉行再笑不出来。
他眸光微暗，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她似是憔悴了许多，面上脂粉堆叠，仍然掩不住眉眼处的几分疲惫。可她站在那里，通身华贵气度便自骨子里散开，只衬得先前所见实在微不足道。
于裴祉行而言，尹意欢向来是高傲且自私的。
她自元乾帝登基初年入宫为妃，那时裴祉行未至束发之年，便已是顽疾缠身，又与生母赵皇后关系疏淡，身边鲜少有可亲近之人。
尹意欢便是那个最初接近他的人。
彼时的女人圣眷正浓，尚无子嗣，对他亦是处处示好，裴祉行纵然年幼，也瞧得清个中曲直。
尹意欢是有野心的。
她姿容出众，凭着自己的手段独占圣恩，整个尹氏一族亦是她宠冠后宫的受益者。
往前的数十年间，两人的关系算得上缓和，只是对立无形，渐渐地，到底失了以往的友善。
每当回想，裴祉行倒觉得往日的和睦往来皆像是幻梦一场，尹贵妃还是那个尹贵妃，她恃宠而骄，处处与他的生母作对，而如今——
女人站在他的对立面，近似倒戈一般向他承认了自己的下毒行径。
裴祉行轻敲座侧的指尖渐停，“……娘娘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本宫知晓殿下心有顾虑，”尹意欢眼角微勾，却是笑了，“无论你信或不信，本宫今日前来，确实是为了助你。”
“她说了什么？”
听到这里的时榭眉间微蹙。
裴祉行顿了顿，眸中泛起冷色：“她告诉孤，尹俦已同容肃渊有了勾结，而后者不知从何处寻来奇毒，由她暗下在父皇每日服用的药膳中，此毒难验，且有摧残心智的效用，届时父皇的身体日薄西山，容肃渊便会带领军队攻陷东虞，而孤，便成了那腹背受敌之人。”
“……她乃尹氏之女，所言不可尽信。”
“孤起初亦是这般想的。”裴祉行扯唇。
当时的他对尹意欢的坦诚始料未及，只讽刺笑问：“孤凭什么相信你？以娘娘的算计，若想引敌入瓮，怕也不是难事。”
“殿下不过是听了本宫的几句实话，又哪里受了算计？”尹意欢美目微垂，笑意寡淡，又说，“凡事须得讲个因果，本宫也不瞒你，今日所言，无非皆是为了我的宣儿。”
裴宣自先前传出染病后便鲜少出没于宫中，他年纪尚小，却也早已成了这场政权博弈中的附属品。
“之前辛珂那丫头落得个残害皇嗣的罪名，也算是本宫对不住她，好在后来她逃了，本宫这心里才安定几分。”
“所以裴宣染病一事，也是假的？”裴祉行凝目看她。
“本宫倒希望是假的。”
尹意欢的眸中渐渐涌上一丝愤恨，“可他们竟敢私自给宣儿下毒，害得他连月高烧，人事不省，宣儿他才九岁……才九岁！”
她说着，目光一瞬投向座上的青年，露出一些嘲意的笑，“裴祉行，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处处同赵绮兰作对？”
“娘娘与她同属后宫之人，看不惯彼此也是常态。”裴祉行未显愠意，只眯眸答她。
“看不惯……”尹意欢勾唇。
“本宫是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