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如，那人定是留有后手，你便是有了防备，也无法改变局面，反倒会令自己受伤。”
“受伤也好过现下这般！”闵芊如扯住他的袖口，含着微弱哭腔道，“卫弦……我们一定得再想想办法。”
卫弦垂眸，掌心安抚一般地覆上女子手背，轻叹一口气。
“嗯，我知道。”
*
辛珂没有想到，女人会提出将她带离这间囚室。
棠宛显然不愿同意，她眸底涌出惊愕，急声道：“夫人，不可！”
“若是让主上得知，他……”
“是他的话管用，还是我的？”黎媚衣不悦侧眸，语声微冷，“棠宛，你该记得，自己当初是谁带回来的罢？”
她开口时，自显媚然的美目微眯，一种不亚于上位者的威严感油然而生，更使所言添上不容置喙的意味来。
棠宛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自然记得，棠宛……始终追随夫人。”
“知道便好。”
黎媚衣旋即转身，眼神示意辛珂跟来，一旁的棠宛虽欲言又止，却只是复杂地瞧了少女一眼，并未再作阻拦。
辛珂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乖顺地跟了出去。
她终于得以走出这间暗室。
面前是一条向上的石阶，石阶不算长，只可勉强供两人并行通过，侧旁紧贴冰冷的石壁，行于其间难免心生悸闷。
辛珂望着女人单薄的背影，心中茫然多于疑虑，她想不通女人将自己带出来是何用意，却也不曾察出对方有半点恶意。
保持冷静总没错的。她这么想。
石阶尽头的机关适时开启，门外连接的竟是一间偌大的居室，辛珂原以为那囚室筑于地下，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这里像是一座深阁，即便是三伏天的夜里，也平白沁出几分幽凉之感。
辛珂下意识透过雕窗望向远处，却无法窥见半分月色，目之所及尽是一片模糊的黑，令人恍临永夜。
“无昼山的夜景一向如此，纵是白日里，也只能大致瞧清些轮廓罢了。”
黎媚衣随意拨弄着炉中香灰，情绪不明，又朝辛珂道，“小丫头，过来坐。”
辛珂依言落座在女人对面，心里揣摩着无昼山这个于她全然陌生的地名，眸色微沉。
她听闻一些神秘的江湖势力通常有自己的盘踞之地，且不被他人知晓，这些人想来便是其中之一，可是他们将自己囚在此处，究竟是何目的？
不是因她本人，莫非是……阿琏？
“你是东虞人？”黎媚衣瞧见了她的出神，似笑非笑地开口。
辛珂思绪回转，轻轻颔首，“……正是。”
“既是来自东虞，怎地会同潜月那小子有了交集？”黎媚衣唇角微勾，倒像是颇感兴趣，“同我说说？”
辛珂神色微滞，一时竟辨不出对方此言是玩笑还是认真。
黎媚衣见她反应，只轻轻笑了一声。
“夫人，该用药了。”
棠宛再度回到室中，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汤，送至女人面前。
辛珂隔得不算近，却也能闻到那药汤散发出的难忍苦气，她抬眸，再度望向黎媚衣时，女人面色已然冷下。
她似乎很是抗拒服用此物，眸底闪过一丝厌恶，待到棠宛柔声再劝时，她才端起瓷碗，蹙眉饮了下去。
辛珂无声看在眼里，直至棠宛收起空碗退下后，她才斟酌着低声开口：“夫人……是近来身子有恙吗？”
黎媚衣敛眸，放下擦过唇边的巾帕，意味不明地幽幽回：“或许是这样罢。”
辛珂不解其意，却并未追问。
“坐了这许久，你应当也渴了。”黎媚衣略略掀唇，大抵是那药汤的缘故，她此刻的嗓音低哑几分。
女人言罢，持起一旁盈满茶水的瓷壶，双手却在微颤。
辛珂见状，赶忙试图接过那茶壶：“夫人，我来罢。”
还不待她触及，黎媚衣却已不慎脱力，瓷壶倏然摔落于地面，茶水四溅，一声巨响清脆却刺耳。
辛珂甚至来不及反应，却见黎媚衣神色骤变。
她惊恐着朝后退，无助靠于墙壁，似是被这碎裂声彻底刺激到，捂住脑袋，兀地发出一声尖叫。
“啊！”
这声音满含惧意，辛珂心中微震，愕然看向女人忽而失神的双眸，察觉到了不对劲。
身后有急急奔来的脚步声，棠宛神色焦灼，径直冲向女人身边，“夫人……夫人？！”
“不是用过药了吗，怎么还会发作……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无措之意，全然已不复平静，自顾自地念叨着，却悉数落入辛珂耳中。
黎媚衣呼吸急促，花容之上已是泪痕交错，她狠狠推开棠宛，声嘶力竭地吼道：“别碰我！！”
如巨石猛击，辛珂只觉心间骤地宕下，她蜷起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浑身血液也似就此凝固，只剩目光怔怔凝视眼前失魂一般的女人。
记忆中的帧帧幕幕开始重叠——合着面前之景。
那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