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殿内的燃香熏得眼浊，顾晚之才回过神来。
“近日宫内不安，下官奉旨，派人护佑娘娘安危。”
皇后看清台下的人，只觉那双眼莫名熟悉。
“是前几日少傅遇刺一事，让陛下忧心了，乾清宫护卫不甚少数，陆大人可再派些护卫去其他宫中瞧瞧。”
“下官只听陛下旨意，陛下只忧心皇后娘娘，后宫其他殿内，与下官无关。”
皇后面上被剥，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圣宠今时不同往日，谁也不能妄议揣测。
“陆大人尽职，本宫并无他意，只是这乾清宫的奉茶宫女，是陛下亲赐，刚才似是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莫要与一婢女计较。”
话音还没落，便听见殿门外，一阵嘶哑，破裂的声音传来。
“啊……啊……”
顾晚之循声望去，只见那奉茶宫女爬进门楣，面上血泪交替，额头的发粘黏在额头。
一张嘴，是那嘶哑的源头，“娘……娘……救……”
再一看青石板上，三两滴血早已凝固。
顾晚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方才绣鸾刀柄摇曳的红穗，那不是风动，而是刀剑入鞘的余波。
“喜欢偷听主子墙角的婢女，不知皇后娘娘想要如何发落。”
“饶……命……娘……娘……”
宫女一边吃力的爬来，一边嘴角又漫出血来，涕泗横流的脸早已看不清端秀的模样，又极度惧怕殿内的阎罗般，吞了口血沫。
“下官收了她的舌。”
殿内响起修罗音：“如果娘娘想要她的命，也可。”
顾晚之终于动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宫女的模样让她胸闷至极。
“她是皇上赐下的宫女，罪不至死，大人倒不如担心如何交代吧。”
顾晚之面色苍白，又是一阵反胃。
陆应淮看到顾晚之眼底的厌恶，像是被什么刺到，阴笃的眼更深了。
“哦？尚宫大人是在担心我吗？”
若是有人告诉顾晚之，她将来与陆应淮将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她当年定会下手更狠。
“尚宫大人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今日乾清宫内的所有对话，都将一字不落的回禀皇上。”
陆应淮欣长的身影压过来，盯着顾晚之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今日来乾清宫的时辰，可要比尚宫大人还早。”
终于，顾晚之的眼底的厌恶被惊愕短暂的取缔，陆应淮顺眼了两分。
“不过是同长姐叙旧而已，若是大人公事傍身，全言禀告皇上，也无甚所谓。”
幸好今日同长姐没有谈论太过危险的字段，没有提到朝中外臣，只是提到了与将军府的婚事。
如今文字狱之事，人人闭口自危，今日的“叙旧”本就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不用担受书信传递的风险，话随口出，自然随着东风散了，不易留下把柄。
但是眼前人的话，让顾晚之醒悟，皇上如今已经猜疑到如此地步了，无识具细的监听王公大臣，后宫妃嫔，只是乾清宫住着顾晚词，既是文臣之女，又是太子的母妃，自然一举一动都必须掌控在这个多疑的帝王手里。
“无甚所谓？”
陆应淮讥讽更甚，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呵，“要做将军少夫人，有人撑腰，所以尚宫大人才如此……无甚所谓吗？”
陆应淮话说的极慢，“将军少夫人”几个字，像是碾碎牙根吐出。
面前的人，生的极高，顾晚之仰头才能对上那双眼。
“五品尚宫，能攀上一品将侯之子，自然是顾家无限风光。”
顾晚之唇上的胭脂极淡，开口却像是刀落见血，再衬上那双厌怠的眼，与陆应淮记忆深处的影子又重合在一起。
“他是仲长毅！是你大哥！你居然下得去手？枉仲长家白养你这么多年！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的手要是废了，该怎么提刀杀敌？他是将军的儿子！是沙场的狼！是佑我大晋安危的战神之子！你也敢提刀伤他？”
“仲长倾？你也配这个姓？”
“野狗尚不敢与狼敌，你陆应淮算什么东西？”
“陆应淮……玉牌你能偷，姓氏你能偷，他仲长毅诗书礼易样样精通，刀剑兵法烂熟于心，一切的一切，你陆应淮都偷不了。”
“他死了，举国悲戚，你死了，谁又在乎？”
脑子里的声音不停在响，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重叠，撕裂，重叠，撕裂……
画面一转，是刀剑的寒光。
还是那双冷厌的眼。
“陆应淮，带着你的不甘下地狱吧。”
……
颈上的旧伤，又开始发痒，陆应淮难忍的动了喉结。
“那就祝尚宫大人，他日能有命坐上将军府的红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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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后，顾晚之才觉手心发冷，微微汗湿的指尖动了动。
“身为护卫，却能在乾清宫肆意动刀。”
顾晚之抬袖掩住口鼻，挡了挡血腥气，“他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顾晚词没有回应，只是疲乏的挥了挥手，让人把昏迷的宫女带了下去。
“你和御金卫都指挥使是旧识？”
顾晚之难察的皱了眉头，“只是曾经打过照面，不算相识。”
顾晚词知道这是在搪塞自己，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说是旧识恐怕都论浅了。
“日后若非有急事，你也不必常来乾清宫了。”
刚才指挥使的话，参杂极深的恶意，顾晚词毫不怀疑，二人之前有过节，若是如此，还是少碰面的好。
“姐姐不必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顾晚之捻了捻虎口的薄茧，又道：“倒是姐姐，如今南将也近回朝，淑妃重回盛宠，皇上又拨了御金卫来监视乾清宫，姐姐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陆应淮已经走了，奉茶宫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