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算救你狗命。”
雁回尽力走出门,手扶着额角,愁眉紧皱。“都别争吵了。”
“嗯,你此时身体不适,正是需要安静之时,都散去吧。”茜娘顺势告辞,“我也不在此叨扰,改日再过来瞧你。”
劝不住雁回留步,茜娘只得任她送自己到门口。她实在是虚弱得很,行走时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云端,摇摇晃晃。茜娘半开玩笑地说:“你此时真是,同我去年那时好相似。”
雁回想了多时才想明白茜娘所言是何时,叹了一口气。“可别提那些苦日子,如今你好了,我……我应是也快好了?”
“我哪里好了。”茜娘捏捏雁回的脸,“我只是鲜少提那些,如今我把那人当生意来相处,因此心中过得去了许多。你何不也将这腹中胎儿当个客人来伺候,要想着不论咱们如何款待,他可是有自己的一副心肠,你可无任何对不住这位客人。”
“姐姐。”雁回停住脚步,“我说老实话,到如今我也未想着这是个孩儿,仿佛是我生着病痛呢。只是你也知我公爹那边不大好,平日里我不敢提‘病’字。”
茜娘也陪着她站住,点点头说:“可不是吗。嫂嫂当年怀孕生产,我瞧着也是瘆人得很,尤其到临盆时整个人几乎是换了副模样。我不吓唬你了,不宜多说。你就放宽心,慢慢熬着。”
她像是自言自语。“说来我似乎真是自那时起,同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瞧着有些害怕。”
雁回听进了心里,慌得抓住茜娘衣袖。“你可不许远了我……”
“哎呀。”茜娘摸摸雁回的头,“又跟个小孩子似的,怕什么。要当人家的娘亲了,还这般怯懦?”
“姐姐……”雁回噘着嘴。
茜娘拉起她的手,压低声音说:“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你夫家众人甚至家里用人面前,可不能如此小女儿情态,方才我见那婵娟好一副不服气样子。你若处处出娇示弱,当心人家不服管教,甚至要骑到你头上来。”
对“管教”二字雁回避而不谈。“姐姐,我与你到底不同。我如今孤女一个,在这家里难免时时低头,何况此前为我自家事情,夫君和婆母出力不少,每日里总思想着感戴之心。”
“如此也是……”茜娘登车,“总之你也别太高看了对方家里,既然是夫妻一场,到底还是要说得开话,办得成事,过日子可不是全靠你一人忍让。”
婵娟到底还是告到了李母处,用过晚饭后李母便留下雁回。“迟氏,你先莫急着回房,我听说你手下这丫头今日惹事,我且与你二人一个机会分辩,在此讲清楚了才好。”
玉光听得自家母亲如此称呼嫂嫂,当即停住步伐不走,带着自己的丫鬟在旁“看戏”。
雁回浑身乏力,头晕脑胀,完全没法思索。只好拉着桂子走到李母面前深深一礼,权当伏低致歉。
原本想要细说分明,就此辩个清楚,但看雁回虚弱无力,桂子生怕吵得她更为难受,忍着心中怒气,努力跟随雁回行了礼。
李母得了势,说出来的话也难听得很。“迟氏也是书香人家出身,怎底下丫鬟如此没大没小,是时候收敛收敛了。粗野蛮横,一点道理不讲,人家婵娟好心教你,你倒好,还敢撺掇外人斥责我们家里人,真是没规矩。”
李璧连忙走过来解释:“桂子虽受雁回喜爱,平日里姐妹般相处,但她做事也是得了雁回允许,未擅自举动的。”
“那也不该。跟迟氏过来就高人一等?照你这么说,那婵娟还是我——”李母瞥一眼雁回,见她大着肚子又形容枯槁,不再往下说。
“茜娘如今是我同雁回家姐,又是孙哥夫人,可不是什么外人。”李璧站起身来对着母亲作揖。“孙哥的面子总要给,若他高兴,就是要训斥我也成,他夫人说婵娟几句也是自然,无什么不妥的。”
“行吧,既然是孙家少夫人。”李母见好就收,“迟氏亦身怀六甲,我不好多说。此事我不计较,但你自己房里总得多管教。别老弄那些仗着自己是谁就放肆胡闹的丑事情。”
话说得仿若雁回并不在场,显是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若我是仗着小姐撑腰,那她婵娟儿又是仗着谁?桂子气极,立即去看雁回,却见她仍低着头垂着眉眼,好在是并未哭泣。
“请母亲宽恕,是我管教无方,我姐姐性子也直率,说话一向如此,不是故意惹母亲不快。”
“罢了,领走吧。”李母状似不耐烦地一拂袖。
纵使心中老大不满,跟在新夫妇身后终究不好说话,桂子一路忍耐。幸好李璧送雁回到了门前,便又说要去处理生意事,匆匆离开。
回房桂子关起门来刚想开口,被雁回抢了先。“今后千万别再那样,我也很难保你。此前你就无法无天,只是我念着你天性烂漫,并未多说。但今日当真不同往昔,此地可不是我说了算,你也应小心行事。”
“很难保?你就未曾保过吧?我争的不是你的脸面?可不是谁都能使唤我。你是不知,平日里人家冷脸看我同秋妈妈,不就是见你好欺负?”桂子边说边寻秋妈妈,可惜她此时并不在房里。
“人家看我是高是低我心中没个数?人在屋檐下,我如今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身后并无依靠,若还不谨慎用心,可不知要如何了。”雁回又手扶着额角,“你就当是为我可好?我自己不也是时时克制忍耐?”
“何必呢……”桂子仍不甘心,又不忍看她这副病容。
“还要我说得多明白?”雁回皱紧眉头,“你忘了堇娘当时……她可是父兄都在也并不济事。你再想想茜娘出阁之前,不管她此时是否春风得意,当时到底不是心甘情愿。世间凡事有几番是我们女子做得了主?我腹中怀的可不知是男是女,人家嘴上都说得好听,但你细想他近来有几日在家里?我若再同他家里人不睦,每日里寻出别扭事来害他嫌弃,吃亏受罪的岂不还是你我三人?”
她说完气喘吁吁,枯萎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憔悴,整个人几乎要消退为一道残影。
印象中每日里极少笑容的堇娘,出阁当日仍十分消瘦的茜娘,和眼前衰弱的雁回重叠了起来。桂子不再说话,噘着嘴含着泪点了点头。
训诫桂子的那番话也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