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短暂的交织后,裴兰朝姜照臣微微一笑,看不透笑意背后的情感,却觉得深邃凝重,好似见过这样的微笑,但却不是在这张脸上。
“哟哟哟,你耳朵红什么!”没眼力见的江景大喊道。
“啊,喝酒喝的!”姜照臣赶忙打哈哈道。
……
转眼来到了大婚前夜,姜照臣心中升起的徐徐不安已然达到顶峰,有些话他必须亲自同裴兰说清楚。
夜色黯淡,三更天,姜照臣翻入裴家府邸,轻轻地推开了裴兰房的窗。却正好见她蹲坐在铜镜妆桌前,纤细的手捧着自己的脸,细细端详的模样。
裴兰望见夜里闯入的不速之客略显震惊,看清是姜照臣后面色变得平静了许多。
“不愧是武将之女,姐姐窗边出现陌生男子竟也做得到如此从容自如。”
裴兰轻笑一声,抬眸问道:“何事?”
姜照臣第一次见如此淡定的女子,虽说明日成婚,但如今却也算外男,自己还想着如何阻止她叫人打跑自己的情景出现,结果她却比自己还开门见山的问道何事。当真是自己看轻了她。
“居然裴姐姐如此直率,我便也不和姐姐你绕弯子了。”
“讲便是。”
姜照臣深吸呼吸后,将在脑子商榷良久的话语娓娓道来:“我年少时心中已装了人,如今她家道中落,婚事作罢,但我心悦她。如今陛下赐婚,皇命难违,但姐姐家境优渥,在陛下面前的话语分量举足轻重,只要不拜堂,婚事就不作数,一切皆可挽回.....”
“你后面是不是要说,愿我嫁个一心一意钟意我的男子,而非你。”裴兰打断道。
姜照臣收了准备好的长篇大论游说词,疯狂点头。
“嗯.....那可以问否小弟弟你心悦的是哪家女子?”
“自是不能告诉你,万一你善妒,找她麻烦怎么办,还有,别叫我小弟弟,很难听!”姜照臣手上按着窗框说道。
“那我猜猜,可是旧朝柳太傅之女,柳文心?”裴兰不紧不慢地将手泡在桌前的盆中清洗,漫不经心地说道。
与裴兰的从容淡定相反,姜照臣抓着窗框的手紧了几分,强装淡定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如此漂亮又颇有学识,招人喜欢也正常。”
“所以你嫉妒她,杀了她!?”姜照臣眼眶翻红,狰狞着面目望着裴兰。
裴兰却是哈哈大笑,手掌拍打着水盆里的水,水波荡起一层又一层。
“你快回答我!”姜照臣急着快哭出来了。
“好好好,我没杀她。”裴兰脸上挂着很奇怪的笑,笑得很开心,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尤其在看到眼前的小少年如此着急柳文心的时候。
“那她是否平安,在哪里?生活得怎么样?她父亲呢?”姜照臣连忙追问道。
裴兰笑渐渐淡了下来,眼帘颤颤着,垂头凝望着水盆里缓缓放平的浪,才缓缓开口道:“平安。她很好。”
姜照臣便也在这沉默的时间中冷静了些,他发觉疑惑,抬起头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裴兰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搞清楚弟弟,是你问我的,你怎么不问问在问出口的那一刻的自己:我就一定能给你真实的答案吗?”
裴兰将一块干净的帕子打湿了些,又拧干,递给姜照臣,示意他擦擦刚刚激动到泪失禁飚的鼻涕眼泪。
见他不接,裴兰开口道:“这样吧,等柳文心回来的那一天,我裴兰就和你和离。你还小,裴家也不指望你传宗接代,无需真的有夫妻之实。”
“她真的能回来吗?”姜照臣小心翼翼地接过毛巾。
裴兰抿了抿唇,小声地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她一定会的。”
“可姐姐,为什么要困住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身边?就算到时候和离,二嫁对于女子怕是更加困难过男子。”
“可她已经连.......”裴兰话语很小声,像蚊子细微震动翅膀的音量在高山流水旁一样。
裴兰抬起头呆滞地望向铜镜中的面庞。“总不能再因为这事,让他再卖我一个人情吧。”
“谁?”
“陛下。”
“这你都说卖人情能解决的事情了!还是什么大事吗!婚姻之事岂能儿戏!”姜照臣着急得快要跳起来。
“呃……可这个人情怕是我还不起了,要搭上裴家上下三十来口人在战场上拼来的荣华富贵,我可没这本事。”裴兰摇着脑袋说道。
“这.......”姜照臣的眼眸再次黯淡了起来。
“四更天了,回去吧。”裴兰说道。
姜照臣只好轻声放下窗户,离开了裴府。
……
裴姜两家大婚,城门口连着举办了三日的施粥,裴家外围街道十里挂红灯笼,排场颇大。
因是入赘,新娘免去了入轿等繁琐礼节,如今只在闺房化妆,等新郎到了便去前厅拜堂,入洞房也不过是转到闺房旁边的房间里头罢了。
一直到亥时所有的客人才都走完,姜照臣黑衣红袍,腰扎金带,墨黑的发髻上带着鎏金镶嵌碧冠,这婚服定是按目前的身型量裁的,极为合身,显得十四五岁少年身型笔直,意气风发。
丫鬟领着新郎官走到洞房门前,交代了句:“姑爷请。”便退下了。
姜照臣凝视着门驻足着,却迟迟做不出推门的动作,最后他干脆一屁股靠着一旁的门框坐了下去。
而隔壁闺房内,裴兰已经洗漱完坐在床前,走上来灭灯的丫鬟韵兰同她说道:“小姐,小姑爷没入洞房,在门外地上坐着。”
原本裴兰安排了人,等到他入洞房,便告知他今后自己以后都寝隔壁闺房,他睡在洞房安排的房间,二人也不必叨扰了对方。
“小姐,要奴婢下去同小姑爷讲吗?”
裴兰拿去床边的镜子照了照脸蛋,随口回道:“不必,他显然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道,随他作功夫吧。”
虽说姜照臣对柳文心怀揣着少年悸动的时候不过七八岁,但心底那份不知道到底算什么的情感还是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