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知道章太炎的脾气,怼天怼地、狂放不羁,谁都敢骂,也真的谁都骂,要不说他是民国第一喷哪。 不过章太炎与同盟会搞出这么大的分歧,完全就是因为钱的事。虽说现在章太炎对中山先生意见很大,但都是公事,私下里他自始至终都对中山先生非常敬重。此前提到过,后来有人跟着章太炎一起骂孙文,结果挨了章太炎一个大笔兜,然后说:“你算什么东西,总理是中国第一等一的伟人,除我之外,谁敢骂之?” 但敬重归敬重,矛盾也是真矛盾。 大家伙没有太多革命经验,关键手头的资源还不足,到处都需要花钱,而同盟会以及光复会里没几个人懂得怎么搞钱,缺少一个萧何、诸葛亮、李善长这样的后勤大神,所以经常出现无米下炊的窘况。 整个革命派里唯一有能力搞钱的就是孙文,因此大家都指着他给钱,但这两年确实筹款遇到了一点小波折。 改良派的梁启超更是没有丝毫放松论战,持续发起进攻。 革命派明明在理论上占着高地,且人多势众,却被梁启超一个人给包围了,甚至被逼到了只能放弃三路、退守高地塔的境地。 章太炎本来以为来到日本可以大展拳脚,没想到一大堆竟人干不过一个梁启超。 章太炎和梁启超多年前就结过怨,早在戊戌变法之前,康有为在国内名气最鼎盛的时候,章太炎听说只需要“缴纳会费十六圆”就可以加入康有为的强学会,于是兴冲冲跑去了。 并且还凭着才气,进入了梁启超主办的《时务报》,这可是中国人办的第一个报刊,是当时维新派最大的喉舌。 但章太炎来到上海后,却看到一堆康门弟子对康有为各种虚伪称赞,仿佛星宿派弟子吹捧丁春秋。章太炎颇为鄙夷,说他们“这群康门弟子好比一群屎壳郎在推滚粪球”。 章太炎打小就这副性格,终于在听到康有为说自己超过孔子后,彻底爆发,开始与康门弟子激烈辩论。 说是康门弟子,能真正站出来和章太炎对线的也就梁启超。两人当时就开始对喷,章太炎说梁启超他们是“教匪”,梁启超就说章太炎是“陋儒”。 本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但后来吵得太凶了,章太炎还打了梁启超一巴掌…… 梁启超的徒弟人多,接着把章太炎胖揍了一顿,并且开除出了康门。 所以吧,当时就没有分出胜负,现在章太炎自然不服,谁叫对方那时候人多。 可现在哪,明明己方人多了,竟然因为内讧被梁启超一个人秀操作来了波五杀! 章太炎憋了一肚子话,《民报》却难以为继,无法反击,能不气吗。 李谕又看见一个年轻的日本人出来说话:“我说过了,中山先生的15000日元款项中,有……” 宋教仁连忙打断他,“北一辉先生,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哈哈,哈哈!” 然后拼命给他使眼色,但这名叫做北一辉的日本人却没有注意到,接着说:“你们知道了?” 章太炎眼睛一转:“北一辉先生,请你详细说出来,我可不想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 于是北一辉继续说:“其中10000万元是商人铃木久吾郎先生捐赠,仅有5000日元来自日本政府。” 这句话一出来,章太炎更生气了,大声质问宋教仁和胡汉民:“不是说的10000日元来自日本政府吗,闹了半天你们说反了!当初还说什么只有商人捐赠的5000日元好操作,所以仅能提供2000日元。原来都进了你们同盟会的口袋!你们根本不把我们当自己人!” 宋教仁和胡汉民感觉脑袋痛到爆炸,北一辉这家伙嘴也太快了! 北一辉根本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 北一辉与同盟会的交情其实挺深,一直参与他们的革命。不过这家伙后来搞起了法西斯理论,还想要暴力推翻日本政府,于是乎被日本政府枪毙了。 宋教仁一句话都说不出了,猪队友啊! 李谕连忙过去打圆场:“报社的钱,我可以赞助,不要因为一点小事闹得这么僵。” 宋教仁说:“疏才兄,你不是也与梁启超关系不错嘛,为什么会帮我们的《民报》?” 李谕说:“康圣人在美国把我一顿臭骂,我帮助《民报》,纯粹是私人恩怨,不是掺和革命派与立宪派之争。” 李谕先把自己的关系摘了个干净,并且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康南海臭骂你?为什么?”宋教仁纳闷道。 李谕摊摊手:“我拆穿了他衣带诏的谎言,康圣人认为我耽误了他保皇会的募捐,所以康圣人恼羞成怒。” “圣人!”章太炎冷哼了一声,“哼,他是匹夫之怒,只能血溅五步!” 李谕说:“反正康圣人生气得很,在美洲不断发文骂我。” “他有什么资格骂你!?”章太炎气道,“我章太炎都没资格骂的人,他康有为有什么资格?凭他那点沽名钓誉的狗屁学问?” “太炎先生消消气,咱先不提康圣人。”李谕说。 “他可不是什么圣人!”章太炎重复道。 “对,不提康南海,”李谕说,“我对于你们的争执已经大体了解,如果能够让《民报》解决资金问题,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将来《民报》由我来资助。” 胡汉民说:“这哪好意思,疏才兄……” “行了行了!”章太炎挥手打断他,“大家都是出来搞事情的,遇到能帮咱们的人,就别再虚情假意推搡了!” 章太炎不愧是“章疯子”,对谁说话都不留情面。 胡汉民听后颇为尴尬,只能说:“但疏才兄弟毕竟都不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如此贸然就接受他的钱,心中难安。” 李谕当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甚至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