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带着中年的齐白石到了厅中。 在李谕的印象中,但凡提到齐白石都是称其为白石老人,绝大多数照片全是他年老的样子,谁叫他成名实在太晚。 中年的齐白石还有点难以辨认。 王一亭对他说:“白石先生,幸亏你没走,你也幸亏没走。当朝帝师、科学巨匠李谕先生想要刻几方印,点名找白石先生你。” “哦?”齐白石忍不住打量了打量李谕,一身挺拔的定制西装,绝不便宜,“如此年轻竟然就有如此名气?!” 李谕笑道:“运气,运气。” 齐白石说:“虽然阁下名扬四海,但价码可要事先谈好。” 齐白石说完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润格,上面写着: “常用名印,每字三金,石广以汉尺为度,石大照加,石小二分,字若黍粒,每字十金。樊增祥。” 这就是樊增祥1902年时给齐白石写的润格。 当时齐白石毫无名气,就是靠着樊增祥的这张润格作背书,才慢慢有了销路。 此后十年内,齐白石几乎一直在用这张润格。 价格不算便宜,一个字就要三个银圆。 而且字越小越贵,“字若黍粒,每字十金”,就是说如果米粒大小的字,一个字就要十个银圆。 印章这时候绝对算国内的奢侈品,有没有印章就能够看出其是不是有钱人家,单单印章的材料普通人就负担不起。 “我就喜欢爽快人,不藏着掖着,”李谕说,“我想多刻几方印,要私人印章、藏书印章、书信印章,还要名字印章、字号印章,算吧算吧七八方印吧。” 齐白石琢磨了一下,是笔不小的买卖,但七八方印刻出来至少要半个月,自己也就需要在上海多停留半个月,完全打乱了他的行程。 李谕看出他的犹豫:“放心,先生可以住在豫园中,衣食住行都可报销,闲暇时还能看看宋版书。” “宋版书?”齐白石有些被打动了,“好吧,活儿我接下了,但钱要先付。就算八方印,一个印章暂且按四个字,先交96银圆。” 李谕自然知道齐白石的脾气,他可是出了名的“扣”,一定是先拿钱再干活。 后来他名满天下,求画的人异常多,于是在北京的家中专门挂了一张条幅:“卖画不论交情,君子有耻,请照润格出钱。”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扣”,应该是因为其出身贫寒,前半辈子过得太苦了。 李谕取出100银元,没想到齐白石退回了四块钱:“该多少就是多少,如果需要加字,再行加钱。” 李谕心中一乐,老爷子挺有趣也挺有原则。 齐白石话不多说,拿了银子就去干活。 100银元看起来挺多,不过扣除材料费以及可能出现的失误,其实挣不了多少钱。如果想要靠卖印挣大钱,价格起码翻一倍才行。 不过有了樊增祥的润格,起码不会让齐白石太过贫苦,只是活得不像吴昌硕那么潇洒罢了。 齐白石住进了豫园的一个房间,李谕回来时,他正在四处闲逛,但走几步就摇摇头或者叹口气。 李谕好奇道:“白石先生,你是怎么了?” 齐白石指着里面亭台草木的布置:“意境上差了太多,该遮的地方不遮,该露的地方又不露。我游览下来,时而心中憋闷,时而又心中气短,必然不是高人所做。” 李谕说:“建得有些仓促,里面的池塘、假山不少是用混凝土临时搭建,自然少了天然神韵。” “混凝土?洋人的东西?”齐白石问道。 “是的,”李谕说,“是用洋灰掺和了钢筋、砂石的建筑材料。” “那也不应该如此僵硬!”齐白石大摇其头,旋即又说,“但好在房屋建筑的风格还算不错。” 好嘛,果然搞艺术的眼睛毒。 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让营造公司调整调整花园布局吧。 齐白石住进了李谕给他安排的一间屋子,他买好材料后便开始闭门不出。 李谕则找到上海租界,把电线引了过来,并且安置了一台无线电报机。 这种专门的供电价格不菲,只能盼着以后上海县衙多点用电户,把价格分摊下来。 这方面杨斯盛有做提前考虑,预留了管路,不至于让电线裸露在外影响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