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锦加班迟了些,没和陈束说,自己一个人走在下班路上。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得不像样了,路灯昏暗,路上也没几个人。她裹了裹宽大的围巾,突然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
只是,怕什么,就会遇见什么。
原本陈束是在酒屋门口等她的,她下班的时候,总是天亮着,然后在对面的便利店坐着等他。今天酒屋里人多,他匆忙给她发了个信息,得到她的回复后赶紧忙着,怕她等太久,却没想自己忙完了跑出来没见到人。
看不到她的时候,他总是慌的,电话没人接,信息没人回。他顾不得什么,直直往她上班路上赶。
他看见了,他最怕看见的,困住他五年的噩梦。
一个人敞着卡其色大衣的男人,猥琐地笑着逼近他的小女孩。
金锦往后退,被逼到墙角,身体僵硬到跑不了。
她甚至感受到头发被扯住,长长的围巾明明宽松地耷拉在肩膀上,却让她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她连句救命都喊不出来,就像当时那样。
就像当时那样。
所以她在看到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将男人按在地上,挥舞着拳头一下又一下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直到在模糊中看见了红色。
不可以,不可以!金锦猛然惊醒,跌跌撞撞跑过去,想要拦下他。
可陈束此刻疯了。他不能接受噩梦再次成为现实,他痛恨这些人,痛恨那几年的日子,痛恨自己不在她身边,不能保护她的日子。
他机械而快速地执行自己的第一反应:人死了就不会伤害到她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开始叫嚣着,很快开始求饶。
“求你了,求你了,别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这次不是男人的,而是金锦的哭泣声。她抱住他的胳膊,求他别打了。
别打了,别再留我一个人了。金锦见他怎么都不停下来,崩溃地哭喊。
陈束猛然停下来,起身一言不发握住她的手往家走。
金锦勉强跟得上。
他沉默地头也不回地往家走。然后开门,关门,迅速回头将她抵在门上,死死盯着她。金锦压抑着哭声,在陈束的眼里,像是一团破碎的光,一片沾了水珠的花瓣,一缕从窗外散射进来的月光。
他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开了灯。
“就是揍了他几下,没伤到哪儿,”他声音嘶哑,像是用尽了力气,“别怕。”
“别怕。”他缓缓移开手,防止灯光刺伤她的眼睛。
小女孩眼睛本就哭的不舒服,整个眼眶都是红的。
在金锦眼里,他像是一头挣扎的困兽,他极力想做些什么,又拼命控制着。
她好像知道。
所以她试探地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脖颈,他也十分配合的弯下腰,克制地亲吻她。
然后渐渐疯狂。
她颤抖着,甚至眼神中带着恐惧。
陈束只是用力,用力地将她摁进自己的怀抱,狠命地亲吻来感受她的存在。
很疼,被他碰过的地方随之火辣辣的疼。金锦头一次切实体会到他的疯劲与狠劲,她小声哭泣着承受,此刻她把能安抚他的一切都用上了。
许久,金锦早就支撑不住,全靠陈束拥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肩膀湿漉漉的,陈束埋在她颈间,将一直以来的痛苦全部倒在她面前。
那根弦绷得太久了。
后来金锦不太记得了,只是两个人一直哭,又去了卧室,陈束温柔了许多,不知疲倦。
而后陈束对她越发看的紧了,金锦也任由他管着。
他们都需要让自己心安。
金锦从来没说过。
在弄丢黄黄后的无数个晚上,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死死捂住嘴痛哭。
后来每天都哭,成了例行公事。
她只知道她不这样做,总会有情绪压不住的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无尽的愧疚与自责淹没了她,她快要溺死,没打算呼救。
现在也是。
直到有天说了加班的陈束却突然返回家里,推开门看到在角落崩溃的金锦。
他头一次看到快要死了的她。
她靠坐在墙角,哭的不可抑制,不停地将后脑勺砸向墙。
他以为自己早就见过她最脆弱的样子了。
陈束心慌,那天他真的认为他会失去她,以最痛苦的方式。
幸好,幸好他理解她。
幸好,幸好她知道他理解她。
习惯沉默的小女孩需要有人哄,需要有人去猜,有人引导,才能说出那么一两句。
陈束愿意,乐意,并以此为最重要的任务,使命与责任。
他理解她难以说出口的情感,他的小女孩从来就不需要费力走向他,哪怕她退后也没关系。
他会一直朝她的位置跑去,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