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渝回头时,才瞥见了正冷冷瞅着自己的栗良娣。 “采薇,我王阿渝今日在此发誓:你这辈子若能功德圆满嫁给邱思或郅都,我王阿渝三个字倒着写!” 然后,随手将她推开,从栗良娣面前昂首走过。 两人算正式结下梁子,刚才的话就是对她说的。 在王阿渝发疯大闹关雎殿时,蓬莱河边,一个魁梧的身影悄悄从小道上离开了。 他知道她出事后,急着赶来,看到了她最后的样子。 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子,但此刻却是真的想哭。 好多天来,她隔三岔五在他面前笑,说话,拿果子点心给他吃。 他不是傻子,早就听太子刘启说过,王孺子要在自己和邱思里面挑一个中意的指婚,先前大家以为是采薇,后来看,却是银杏。 她是像花儿一样豆蔻年华的小女孩,漂亮,纯真,有一双湖水般清澈的大眼睛。 自己是娶了妻的,知道失去了资格,就从没动心过。 但那天她穿着明艳漂亮的杏黄深衣来了,本来很天真的人,还装着更天真认为他不知道的样子,在自己面前明媚地笑。 她问:“两年后,及笄后的自己是不是还会更漂亮?” 他没摇头,也没点头。 装没听懂,装不在意。 她眼睛里的光便暗淡下去,临走时,在他手指上挂了一枚平安扣。 现在就在他手上,由红红的细绳编织而成,上面有一枚暖白的玉扣。 她临走前垂头丧气说道:“两年内,你如果觉得银杏很漂亮,一定要来寻我。我真的会越长越漂亮的,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 他不知道他以后看着她一天天长大,长到能出嫁的十五岁,会不会动心去找她,但知道她嫁给邱思也有不错的未来。 邱思比自己会照顾女子。 只是没想到,才几日,就阴阳相隔。 他一个大男人,坐在路边石头上,独自哀伤起来。 邱思从上林骑营匆忙赶过来时,银杏的尸体已被永巷的侍从们收了起来。 他与抬尸人走了个对面,只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杏黄深衣和在风中飘扬的长发。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来找自己,就穿着这件明艳的衣裳,把她稚气的小脸衬得神采飞扬。 她跑到自己面前直接问道:“两年后,我就十五岁及笄了,嫁给你,你喜欢吗?” 他当场就愣住了,她才十三岁,说出这样的话,他是当玩笑呢,还是......当玩笑呢? 刘启虽说过,要给骑营里达到适婚年龄的男子说一桩媒,很多人不相信会是银杏。 但他是相信的,他与苏小鱼关系很好,问苏小鱼时,苏小鱼没否认。 再则,每次他在书房伴刘启读书或处理政务时,王孺子过来后,银杏便只找自己。 刘启与王孺子关起门来说话,银杏就大大方方只与自己说话,众人都当看不见......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用讳言,他喜欢银杏,她可爱漂亮,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笑,给他送果子和点心吃,抓他的手,细看他腰间的环首刀,有时还故意爬到他背上,跟他玩“背媳妇”的游戏。 好在她是个孩子,他就当哄她玩了。 他是医者,是常接触男子与女子身体的。 她的柔软,身上有一股女子特有的馥郁之气,还是让他慢慢喜欢上了她,有时会想就这样牵着这柔软的手,永远走下去也好。 那天他也以开玩笑的神情在她面前笑着答应了:“当然可以,但你要再长高些,再吃胖些。” 她回道:“我长高点是没问题的,但不想再胖了,怕你背不动我。” 他心道:你多胖我都背得动,两年后,就天天让我背吧,小家伙。 他是看着她穿着那么好看的衣裳微笑,有点含羞地跑开的。 他当时应该亲自把她送回宫里。 只是谁能想到呢? 王阿渝回到长明殿就病倒了,难过,懊悔,抑郁,不吃不喝,一下子急坏了所有人,连最伤心的李尚宫都不敢垂泪了。 刘启也百忙中赶回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也吃了一惊。 王阿渝的心情低落到极点,只管趴在刘启怀里痛哭流涕。 “太子,银杏是冤死的,您要做主为她伸冤!” “可有人见她被谋害?” 可惜并没有人证物证。 但王阿渝一口咬定:“肯定和关雎殿有关,上次她为采薇请太子指婚......天下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么?” “这是猜测,可有实据?” 王阿渝哽咽一声,“您就不想想么?” “想也得有实据!” 刘启虽心疼王阿渝,但做事不像她感情用事,人命大案,要交于廷尉处理,廷尉也要讲证据证人,不能仅凭几句话就去关雎殿查办。 说起银杏,刘启也叹息,这小女娃开朗,明媚,活泼,经常如风一样在院中跑来跑去,有时偶尔碰到了就看到她远远地定住,对自己行屈膝礼。 他虽没太在意过,甚至没仔细瞧过她,只因为阿渝喜欢她,也觉得女娃活成这样,甚好。 有时看她快乐的影子也曾期望过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像她,快乐,爱笑,无忧无虑。 这是女子在幼年和少女时应该有的样子。 但至于这事究竟怎么办——其实没法办,没有证人证据,即使告知廷尉,廷尉也只能把此案挂起来,暂时当作意外落水事件处理,等有了新证再说。 所以无人因此事件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