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美人对着阴暗的角落冷然道:“帮你遮掩一下倒没什么问题,但我需要介入如此深么,让令妹住进我殿里来?” 王阿渝也赌她一定会帮,因此笃定道:“此事若仅我一人,十有八九是办不成的,必须有姐姐扛起半壁。好在我与姐姐是各有所需,我是帮自己的妹妹,妹妹是帮自己的儿子,相信这其中的厉害,姐姐比我更清楚。” 话说得如此直白了,栗美人沉默片刻,转过身来,“那且就如此试试吧。圣上反正也不常来我殿里。你呢?你不是又怀上了么?” 王阿渝苦笑一声:“圣上也很久没来我殿里了,想必叫也叫不回了。只要儿姁能正大光明出现在宫里,最好有个封号,想必太皇太后和圣上也不好明着再把她赶出宫去,只怕馆陶公主到时来要人的时候,你我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栗美人明显嗤了一声,“她若真有能耐,还需要为太皇太后和皇帝做这种缺德事?还需要一而再为圣上敬献美色?你怕她,我可不怕!” 单论这一点,王阿渝倒很佩服她,她对刘启真无半点畏惧之心,吃醋和怨恨都是赤裸裸的。 “妹妹自然不能和姐姐相提并论,我的孩子尚幼,姐姐可是三位大皇子的母亲,又曾是圣上心心念念的人,自然谁也不敢得罪。” 栗美人心气儿才算上来了,依然在口风上十分醋意,“我和他以前是好过,那时他还是长安城里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我亦风华正茂,哪里也不输他,倒是好好恩爱了几年,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连你全盛时也无法望及颈背的。只是后来......” “姐姐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自然是无人可撼动的。妹妹我不敢比。” 王阿渝兀地自嘲笑了一下,“将来我也就比唐八子好一点罢了。” 栗美人可不相信她的谦虚,“放心,你好歹走进过他心里,现在也生了三四个了,怎么也比唐八子强多了。她就是一个走到街上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人,一个馅饼也把她一辈子的运气用尽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可不一样。” 王阿渝低调地沉默。 “想想,其实这法子倒是最保险的,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生产时,就在眼前盯着,谁要想做点手脚不干净的事,也没那么容易。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最安全。” “妹妹就是这意思。毕竟谋人害命,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有我们看着,他们还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把事做绝。” “你倒有些聪明,能想出这一步,还能说动我帮你。” 王阿渝心道:不是你主动提醒我你也能帮忙的么?这天下也恐怕只有您最怕我束手无策坐视不管吧。 谋事向来宜早不宜迟。 王阿渝接下来便带着儿子和两个女儿去了王家在长安的宅邸。 为什么带孩子,因为孩子金贵,刘启无论怎样玩阴的,都对他的孩子舐犊情深。 自己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险,孩子们能保护自己。 当时臧儿正端坐堂屋和田蚡畅想未来的荣光,就见长女的马车一溜儿驶进来,连忙上前迎接。 王阿渝寒暄后,长话短说,让母亲再次把王儿姁从馆陶公主府里唤回来,打算就此把她带进宫里,让此事大白于天下。 臧儿以前爱当家,但自来长安后,便对长女有了敬畏之心,几乎言听计从。 本来么,凭多吃了几十年的粟米,多走了几十年的路,也本能觉得王儿姁之事有些蹊跷,哪有怀了龙嗣不能进宫的?还想旁敲侧击长女,但王阿渝就是不吐露实情,只好罢了。 一身华丽宫锦深衣的王儿姁又闲闲地坐马车来了,身边还带着一名略眼熟的侍女,王阿渝想了好久,才想起在长信殿里似曾谋过面。 看来东宫对这个孩子看得很紧,志在必得。 但王儿姁面对姐姐的提议,不和馆陶公主说一声就立马进宫,还如此偷偷摸摸的,颇有微词,“难道不能等到我生下皇子,让圣上亲自迎接我入宫?” 王阿渝又不好拆穿薄太皇太后、刘启与薄皇后的阴谋,怕她傲娇脾气上来,找刘启对峙,反让自己下不了台,因此冷冷道:“就怕此一时彼一时,等孩子生下来,圣上又不知喜欢谁去了,他的孩子他自然会管,但你......” 那天姐妹俩避开其他人,站在后院银杏树下说着话,王儿姁莞尔一笑,突然身子一倾,差点摔了一跤,王阿渝本能上前扶了一把。 昨天夜里刚下了雨,庭院里的青石板有些湿滑,姐妹两人说话时,特意把那侍女隔开了。 结果王儿姁一出声,那侍女就紧张地从屋中跑出来伸头看。 她突然回头狡黠地看着王阿渝,把王阿渝给看得浑身发毛,心里一凛,她会不会以为...... 果然王儿姁阴阳怪气道:“要是刚才我跌这一跤,摔没了身子,姐姐会不会更开心?” 王阿渝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真恨不得给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几个大逼兜! 但这些话被那侍女一字不漏听到了。 她本是东宫薄太皇太后身前的长御派来侍候王儿姁的,自然会把王儿姁的一举一动禀报回去。 但她刚溜出了王家府邸,就被一位内监拦住了去路。 “杨姑娘去哪里?” 杨姓侍女掩饰,“不去哪里,随便走走。” “你应该有话跟太后和圣上说吧?请——” 杨姑娘就这样先被带到了刘启的御书房。 御书房里堆满了简架,刘启正站在高大的简牍架后翻阅一简。 旁侧有一内监在细细道来王美人昨晚几时去的关雎殿,几时回的殿,今儿一早又几时带着小皇子与公主出的宫,王儿姁几时从馆陶公主府出来,与王美人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