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出耐性来,也是帝王的本事。”王阿渝只能这么安慰。 刘彻也没办法,以后每次上朝就只能看着这两位太皇太后的传声筒出神,根本不用他说别的。 这两位的做法就是:丞相署里的十三曹,递给他们什么折子,他们瞄一眼,再转手递给刘彻。 至于刘彻问什么,他们就泛泛而论,全说不到点上,这让刘彻很不开心,再多问一句,就说回去想办法。 这让刘彻想起那则有关“无为”的老故事来,大汉的第二任丞相是曹参。 曹参是战战赫赫的武将,开国初期,为了辅佐齐齐王刘肥在齐国站住脚,他被任齐相多年。 大汉的第一任丞相萧何逝世后,吕后把他擢升为汉相。 这曹参在长安做丞相的那几年,几乎天天喝酒,醉醺醺的什么也不管。 有一天孝惠皇帝受不了了,亲自去丞相署找他,想让他做点事。 结果他说:做丞相我不如萧丞相,做皇帝你也不如高帝,我们就按照他们制制定的规矩来就是了,需要另搞一套么? 孝惠皇帝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回去垂手而拱。 这萧规曹随的故事整个意思是:五谷会由农户自己种地里,长出来,不用皇帝和百官指手划脚。 孩子会由农户每家自己生出来,不用皇帝和百官说三道四。 商人会自己找生意赚钱,不用皇帝和百官七管八管。 现在这两人也是这意思:我们在宣室殿里,干不干活,说不说话,政务早一点晚一点,其实都不影响田地里的五谷生长,也不影响大汉的人口繁衍,更不会影响商人做生意。所以,我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照这态势,那接下来呢? 那大汉就真成小国寡民、鸡犬不相往来的状态了,那匈奴年年来侵边打你的秋风,你也继续送公主生送财货和亲? 哪天他们要不满足送去的公主和财货了,直接侵占你的土地、屠杀你的子民、奴役你的百姓、南下放牧怎么办? 长得越来越像一头出栏的肥猪,自肥成这样,就是给野蛮人准备的么? 刘彻可是一心想做个有为的皇帝,面对这些个木讷迂腐的臣子们,心里每每气得冒黑烟,抓膝盖,揪头发,托下巴,看窗外,然后宣布散朝...... 有时偶尔气急了,也会直接骂他们无用,瞎浪费时间。 这两人也不恼,就安安静静地等刘彻发完脾气,还是该干嘛干嘛。 反正刘彻再生气,也不能免他们的职,他们的职位是窦太皇太后给的,每次来上朝,不过行使职务而已。 每次折子上奏给皇帝,也不过是走必要的程序,否则丞相署下发的诏令就没有皇帝的印章了,这是不行的。 时间久了,刘彻就觉得索然寡味,就让大母当家吧,想必她权欲熏天也没几年了。 回到猗兰殿,看到母亲这些时日为自己愁白了头,刘彻倒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十八岁了,总该为她做点什么。 虽然母亲只限让自己听东宫的话。 一次偶然机会,听到伴读韩嫣说:陛下还不知道太后以前在民间有一个女儿吧? 刘彻还真不知道,乍一听还挺惊奇,一问才知道母亲在进宫之前已嫁过一次人,生了一个叫金俗的女儿,现在尚留民间。 至于母亲在汉宫从做了美人,到皇后,再到现在的太后,为何没回去认回女儿,估计父亲在世时,要避讳,以她的小心谨慎,肯定不敢。 现在父亲不在了,不如自己把这个姐姐接回来,让母亲高兴一下。 刘彻让人打听了这个大姐的住处,一天早上就骑马带人去认亲了。 金俗已经二十多岁,嫁了人,并生育了一对儿女,对亲娘现在在宫里做太后,已有耳闻,但不敢去认。 攀高门,要对方向下看、寻自己才行,自己硬往上攀,没准会没好下场。 万一皇帝或公主在意亲母以往的经历,想掩盖,灭口呢? 那天她刚从田里做完活计回来,就见一支鲜衣怒马的队伍煌煌然驶进村里,如风过长街般,直直奔向自己的家门。 金俗没见过这种世面,吓坏了,连忙跑回屋里,找到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还是韩嫣进屋把她找出来,她才在门口第一次看到那个身材高大、满面恣意的锦衣公子从奢华的马车上跳下来,走向她。 “姐姐,为何见了就跑,藏这么深呢?” 不由分说,把人带上车,回长安了。 对于遗落在外的女儿,也算王阿渝半辈子的心病了,先帝知道她生育过,嫁过人,并没在意,她怎么好意思再得陇望蜀,提出把以前的女儿接来呢? 皇室的孩子本就讲究父系的血统纯正,不管母亲是谁,只要父亲是皇帝,都会得到皇室的照顾。 若自己把非皇室血统的女儿弄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现在幸亏儿子心大,和他父亲一样,对有些事不在意,才把长女找了回来。 一母同胞,也只有儿子做这个事情合适。 二十多年后,王阿渝在宫廷与失散的女儿终相见,顿时泪流满面。 金俗也哭得不能成自己,这门亲,总算攀到了。 刘彻也觉得自己为母亲做了件好事,既然是一母同胞,就要封赏,因为不是先帝的血脉,自然不能封公主,便封了修成君,等同外戚。 赏了财货和食邑,起码以后吃穿不愁了。 皇亲国戚,总该有皇亲国戚的样子。 王阿渝甚是欣慰,对刘彻道:“让皇帝破费了。” 小意思而已,您如此维护儿子的帝位,不也是想着荣耀自己和家族么?都满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