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送过了奏书和书信,接着前往少府见马钧谈事,然后才回到家、去看望阿母。 他在家里呆不了多久,等马钧准备好行程、羊祜便要与马钧一道去荆州了。 在出发之前,羊祜还要与王沈见几次面,最好能让好友王沈在家书里引荐一下自己。因为羊祜与马钧要去荆州办事,而荆豫都督王昶是王沈的叔父,从小把王沈养大、跟父亲差不多。 看望阿母的时候,姐姐羊徽瑜也在在场,羊徽瑜问了不少关中的事。羊祜之前在关中屯田,但他在交谈时,倒感觉姐姐对秦仲明的事、似乎更加关心。 然而这也不稀奇。羊家姐弟俩,一个是夏侯霸的女婿、一个是司马师的妻子,现在夏侯霸与司马师全都在蜀汉;此时朝廷掌權的几家,也只有秦仲明在诚心拉拢羊家。 不仅羊徽瑜,叔母辛宪英平常也是比较关注秦仲明的。 羊祜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哥哥羊发在淮北,只剩下叔父羊耽在洛阳;叔父家就在附近,于是羊祜随后又赶去拜见叔父。羊徽瑜也跟着过来了。 闲谈了一会,叔母辛宪英便听说了汉中的事,果然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 羊祜见状便道:“诸事准备不足,我尽到了劝诫之责。但卫将军认为机会难得,已然下定决心。” 辛宪英头上束着一块朴素的布巾,气质颇有几分智谋士人之感,她说道:“关键是蜀汉军这次更有准备。当初曹昭伯率十万大军伐汉中,正是因为发现了汉中兵力不足、只有两万多人;蜀国大部兵力还在涪县,远水救不了近火。 曹昭伯走的也是傥骆道,其无功而返、险些将大军葬送在秦川。秦仲明在关中的形势,比曹昭伯那时好;但姜维在汉中的兵力,亦非当初王平可比阿。” 羊徽瑜忽然开口问道:“卫将军去汉中将有危险?” 辛宪英的亲弟弟辛敞也在秦亮军中,辛宪英的小动作看起来有点紧张,她修长的手指从宽袖中伸出、刚做了个手势,随后又收了起来,沉吟道:“秦仲明可称名将,应该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羊祜附和道:“秦将军必有自己的考虑。” 辛宪英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夫君羊耽,低声道:“郭伯济死后,卫将军想调动雍凉兵力开战,各部人马一旦上了战场,便必有功过;那时再对中间的武将进行拉拢、赏罚,会更容易。我看此役不会有多大结果,秦仲明只要保守用兵、不遭大败,便吃不了亏;对名气不利,但得到了实利。” 羊耽随即赞同了宪英的推测。 羊祜也没有反驳叔母的见解,他亦觉得、多半就是这么回事。 大魏朝廷里,人们的主张和所作所为,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权势,而不是真的想干什么大事业。或许秦仲明亦不能免俗? 辛宪英又品评道:“秦仲明才二十余岁,倒有了几分老成的谋算。” 今天羊祜赶着办了正事,回来拜访叔父的时辰已比较晚,此时天都已经黑了。姐弟俩便不久留,随后向叔父叔母揖拜辞别。辛宪英又热情地邀请,叫羊祜明天中午过来用午膳。 羊祜却把时间约到了晚上,他明天还得去拜访王沈。 ……西线的奏书到尚书省、中书省走了一遍,没两天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了。秦朗的官职是宗正,但他是九卿之一,宫中要商议什么大事、或者大臣们私下议论,他都经常参与,所以也听到了此事。 秦朗管的就是皇室亲族、外戚各家的事务,金乡公主家的事也该他管,而且金乡公主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因此秦朗常去妹妹家走动。 来到金乡公主家,秦朗自然就谈论起了秦仲明要攻打汉中,这在最近是一件大事。 秦朗颇有些忧心地感慨道:“这仗不好打阿。” 此言一出,倒先让一旁的何骏来了精神,立刻侧目观察秦朗的神情、看秦朗是不是说的实话。 阿母金乡公主几乎不会单独面见男性宾客,不管是什么年龄、什么关系。何骏那十几岁的堂弟来何府,如果何骏正好不在家里、堂弟连主人也见不着。 秦朗虽是金乡公主的哥哥,但金乡公主接待兄长时、也会叫上何骏。 秦朗当着宗正的官,重回洛阳后、一直跟兵权没有关系。但何骏当然知道,他这个舅舅其实是个武将,带兵打仗的能耐不比谁差;当年秦朗在洛阳中军做将军、带兵攻打鲜卑人的时候,那秦亮还在冀州种地呢。 舅舅打仗也几乎没有输过,何骏相信他的见识! 见舅舅秦朗从筵席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步的样子,何骏顿时也期待起汉中战事了!看样子,秦亮极可能大败? 金乡公主问道:“仲明应该也能谋算胜负罢?” 秦朗回头道:“兴许他的看法与我不一样,胜负也不好说,但此役应该危险不小。” 他坐回席位上,接着道:“我刚听说奏书的内容,便觉得十分意外。从前几次大战来看,仲明用兵算是一个比较稳妥的人。当初司马懿、毌丘俭的兵力都比仲明多,但那两仗是迫不得已,不打不行。此番则不同,汉中之战可以不打的。” 何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十年前秦亮还在种地,去太学读了两年书、仍与大伙格格不入。他这种人,一朝得志,很容易得意忘形,心性哪能与舅舅相比?” 他说到这里侧目看了一眼阿母,“秦亮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攀附上权贵后、权势不小,但本性能改吗?” 金乡公主察觉何骏的眼神,蹙眉不语。 秦朗却摇头道:“王家人若非看出仲明乃人杰,怎会把嫡女嫁给他?再说寻常人就算与王家联姻,也干不出大事来。” 何骏只能很轻地“哼”了一声。 秦朗转头打量着何骏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按理仲明与我们家是亲戚,伯云(何骏)又曾是仲明的太学同窗,你们好生相处,对何家是大有裨益的事。” 他说到这里,用不经意的目光看了卢氏一眼,“有些恩怨过去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