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玄幽遭深渊谷主追杀多年,不曾见过这位老前辈如此和善的一面,登时非常不适应。
连仪转视杜玄幽,问:“放不放?”
杜玄幽尚未开口,深渊谷主趁着连仪分心,陡然扬起手,又是一股虫子飞向连仪。
“正等着你呢!”连仪故意卖这个破绽,先不管扰人的飞虫,掌中拐杖一戳到底,把小脑袋毁得四分五裂!
她看得出对手紧张什么,那必然是性命相关的东西。
“啊啊啊啊——!”老妇捂着脖子直咳血,在男童脑袋裂开的瞬间,似乎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连仪本着趁人病、要人命的积极拼搏精神,一个旋身,拐杖再落地,猛烈敲打,硬是将深渊谷主打成一摊饼。
“别以为能欺负我年轻不懂事!”打累了,她停下发表了几句感想。
杜玄幽和桌上的鸟与狗依旧沉默。
“你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埋伏?”连仪使唤起杜玄幽。
敌人倒了,四周的飞虫一下失去组织如无头苍蝇各自散开。
杜玄幽走出屋外,绕了一圈,发现深渊谷主说了谎,客栈内所有无关紧要之人全遭到毒手,他找不到一个活口。
死去的人面容可怖,身上仍伏着无数爬虫。
数年前,杜玄幽与家人被仙灵教强行带走,他中途逃脱,做了万全准备又单枪匹马杀入□□。结果人没救出来,母亲身亡,弟弟下落不明,而他也遍体鳞伤,更得罪了□□附近的恶徒们。
这些年来,他一直与这帮人搏斗,深知他们的无良手段多么厉害。今夜见连仪轻而易举地解决一个棘手人物,用的却不是武艺,杜玄幽开始怀疑人生。
他是否需要去追求,那些不寻常的力量?
“你怎么去那么久?”仓促的脚步声,伴随疑问逼近。
杜玄幽转头,连仪抱着小肥鸟,脚边跟着一只小白狗,不慌不忙地走来,在死寂的客栈内,这画面显得极为突兀。
“我在找幸存之人。”
“你先过来瞧瞧,上头。”连仪朝他招手,示意他到围栏外,观看天空。
杜玄幽抬头,千万只虫子盘旋在高空上,组成一团遮天蔽日的阴影,一点点下沉像是要覆盖住整个客栈,最可怕的是这个过程中,虫子们悄无声息。
“深渊谷主在哪里?”杜玄幽发问,脚步已迈向回头路。
“她被我打死了呀!你方才没看清楚吗?”连仪以为老妇瘫软如泥肯定是没命了。
两人快步回到房中,惊见屋内空无一人。
深渊谷主不见了!
“这都能活下来,那个大妈是搞什么专业的?”连仪大为惊奇。
“深渊迷谷养育了数万种毒虫,除了谷主,一般人难以存活。江湖上许多害人的药物都出自她之手,她还喜欢用人体养虫,罪行累累。”
这样的人物,成名至今少有败绩,杜玄幽想不明白,连仪怎么能够轻描淡写地制伏对方?
连仪的心思早飞远了,揪着感兴趣的点,问:“所以她是贩卖违禁药品的吗?没人管没人抓呀?”
“四洲自成一体,没有国更没有法,向来是强者为尊。”
“这么看来,我们中洲的生活环境还是不错的。”连仪有点庆幸。
凤令憋着鸟嘴不去认同。
连仪继续追问:“你怎么得罪的她,让人这么大年纪不辞辛劳跑出她的小作坊,跨几个大洲来追杀你?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么费劲?”
杜玄幽语塞,仰望上空,满目虫灾,听着连仪纳闷的语调,一时间竟觉得身上的血海深仇有些不可思议。
“深渊迷谷和仙灵教同处西洲,距离很近,我火烧仙灵教,火势蔓延过快把附近几个邪派也烧了。他们损失惨重,接连派人追杀我,一开始只是底层出马,接着中层,最近换了高层,有些人……比如深渊谷主,人手不足,便亲自出马。”
这梁子是长年累月结下来的,连仪好奇:“除了仙灵教和深渊大妈,你算算还有几个仇家?”
杜玄幽面有难色。
邪门歪道这个群体,出人意料的团结,多半是打倒了一个,后面得到消息又源源不断地赶上来。他在恶性循环下,得罪的人与关系网是越来越广。
“恶人榜上,前十位几乎都与我不共戴天。”杜玄幽实事求是道。
“这种人还有榜单……几时更新一次?是不是冲击排名的阶段,还要干一点坏事,再宣传得广为人知好打榜?”
连仪在意的点,经常超出杜玄幽的理解范围,他不得不转开话题:“你所用的招式是何来路?”
她单手一扬,又是一叠黄符上指间。
“拜月岭,你跟我去了就知道。眼下不是教学的时候,你看深渊大妈有可能还活着吗?如果有,以你的经验说说,怎么才能彻底搞死她?”
杜玄幽说不出来,以武相斗,他少有落败,但歪门邪术一出,通常他只有被欺负的份,每一次逃脱都是幸运。可如今,有连仪在,她恰恰为了一圆修仙梦,认真学过玄门之术,打压邪魔外道绰绰有余。
她将小肥鸟塞给没什么用处的杜玄幽,甩甩手让他躲到屋子里去,径自仰头对着高空万千飞虫组成的乌云,讥笑:“大妈,躲不掉的,赶紧出来送死,别连累客栈里的无辜之人。”
“呵呵……你以为,还有几个活人?”阴森又苍老的嗓音,从高处落下,来源竟是那片宛如乌云的虫影。
连仪四下环顾,明白了什么,眉头紧皱。“你够缺德的,挨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弱者从来都是强者的祭品!”老妇的声音渐渐浑厚,像是蓄满了力量。
“你这么说就对了。”连仪弯起嘴角,回道:“记住这话,别死到临头改口跟我双标!”
凤令静静观望,看见连仪的背影让一阵狂风吹得衣摆飞扬,而她探出衣袖的半截手臂光洁如玉,有一点电光正在她指尖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