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做考虑。”说罢,她便退后一步,然后转过身走开了。
饶是迟钝如富冈义勇也发现了,这位矢雾家主跟他说话时的态度和用语,与她跟炼狱说话时是不一样的——她跟炼狱说话时,语气更随意,而且完全不用敬语。
他看着杏寿郎:“你们很熟?”
“嗯!”杏寿郎点点头,“我跟佐江小姐是我写三封信,她回一封信的关系!”
富冈:“……?”
哪里熟?
门外尚未走远的佐江当然也听到了杏寿郎的话,脚下一个趔趄。他说话时语调一直上扬,显然说起这件事的心情是高兴的。佐江有些不好意思:“这,这种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啊……”
她的刀更愿意站在杏寿郎那边:『收三回一,而且收三页信纸、回一页信纸的佐江真过分!』
“……胡说,我哪有只回一页信纸。”佐江稍稍抗议。
她没有立刻赶去厨房,而是朝着二层小阁楼的方向走,在踏上楼梯前,把手上的外套搭在了一楼庑廊的栏杆上。
『你不准备先照顾你的客人吗?』她的刀问道。
“稍后就去。”佐江说着,转身走向去二楼的楼梯,伸手抓向刀柄,“眼下还有更要紧些的事。”
明白佐江心思的朔风高兴地回应:『哦!终于有事可以做啦!』
神情收敛的佐江一级一级踏着楼梯台阶向上走,同时缓缓抽出刀,刃尖微微向上,低声说出了始解语:
“冲破孽障吧,朔风。”
盛夏炎热的空气骤然一冷。
带着凉意的风在狭窄的楼梯间震荡开,穿过庑廊,向院子的四面八方掠去。
“……原来鬼有三个啊。”
客房里,杏寿郎听完了富冈的话,见他神情过于绷紧,不由宽慰道,“你三打一反杀一个,还能追着另外两个跑,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要一脸自责嘛。”
“不,”富冈神情未变,依然低低垂着眼眸,凝视自己日轮刀,“并不是多厉害的鬼,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来。但我却让剩下的跑掉了……”
裹了绷布的手掌用力握住刀,紧到伤口似乎已经再次开裂,掌心里有了黏糊的感觉。富冈仿若不知,仍不断握紧日轮刀。
“我哪里有了不起……”
如果……如果……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轻松做到最好。
杏寿郎看着明显情绪低沉的富冈,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紧接着,他与富冈皆怔愣了下,然后同时扭头看向外面。
栽在客房与主屋之间的小院子里的那株梅树枝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翠绿的叶片还未坠落在地,又被风轻轻吹起。微微的凉意在盛夏的燥热中扩散,蔓延,很快又随着风衰弱消散了。
“刚刚那阵风的走势有些奇怪。”富冈说道。
“嗯……”
杏寿郎望着那些叶片,没有多说,神情却有些若有所思。
富冈瞥了他一眼。
阁楼上,佐江站在晾晒着被褥的栏杆前,右手握刀横在身前,左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的刀始解后由浅及深,从刀尖到刀镡变成了半透明的紫色,在光下折射着像水晶又像冰棱般微微的光芒。那双被称为浮世绘蓝的眼睛里此时淬着淡淡的紫色,不过那点紫意正在渐渐消退。
『没有哦。』朔风在凉风止息的瞬间说道,『喜之助在后山蹭树皮挠痒,医生已经走到了山下,那群系彩带的女孩子在与他问好。』
『矢雾山没有鬼。』
“真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佐江说着,横握的刀轻轻一甩,透明的刀身恢复成冶铁的模样。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跟客房那两位客人转告这个消息呢?』朔风用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他们对刚刚的风很感兴趣哦。』
“锵”的一声,佐江把刀送回了鞘中,同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如实说。”
至于他们信不信,怀不怀疑,就是另一码事了。
说罢,她便转过身,脚步平稳地走下楼梯。
绕过楼梯的拐角,佐江脚步猛地一停。
不知从何时起,有人静静站在一楼的楼梯口。但这人既不是客房里的客人,也不是山下的村民,而向来灵敏的朔风并没有给出预警。
那人原本是背对着楼梯口,听到佐江下楼的声息才慢慢转过身,戴着狐狸面具的脸庞对上佐江异样的目光。他显然没想到佐江会看到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呆呆站了好久。
气氛一度凝固。
看身形,这个凭空出现的家伙还是个个头尚在发育期的少年,在廊下的阴影中,他的身形有些虚幻,而且还在渐渐变得淡薄。
佐江盯了他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你是——”
少年抬手的动作打断了佐江的话。佐江看到他转开了脸,将同样虚幻的手搁在庑廊栏杆的衣服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重新看向佐江,在面具上可以当做是嘴的位置竖了竖食指。
……他是要我不要出声,并对此事保持沉默吗?佐江猜测着,没多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也点了点头。
『他在笑吗?』
朔风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佐江没有回答,默默看着这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身形越来越虚幻,越来越稀薄,最后完全消散在空气里。她这才上前拿起了那件左右拼接的外套,往两边稍稍一展,上面原本的破口和血迹都不见了。
『是谁是谁?』她的刀还在好奇地问着,『矢雾山上没有我不认识的魂魄。』
佐江终于开口,却不是在回答朔风的问题:“……一样的。”
『嗯?』
“他衣服上的图案……”佐江看着手中拼接外套上黄绿交杂的那一侧,“是一样的。”
说完,她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了客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