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池越过自己,一步一步往前离开的背影,脑子里仍然印着刚才她一边哭泣一边微笑的脸,三井胸口的疼痛像是被尖锐物刺中一下猛地让他大口喘了一下气。
为什么会那样呢?
这么伤心的表情,声音都极力忍住不发出来的哭泣,非要强撑着的笑容。明明、明明山下是喜欢她的不是吗?
难道那家伙,真的对她不好?
可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对泪水洗过晶亮的眼睛里,为什么总像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像有许多话,却欲言又止?
思绪纷杂,三井有气无力地走到了补考的教室,看看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才开始。
他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拿出纸笔的时候樱木花道哼着歌进来了,看见他的时候就在教室门口大嗓门呼唤:“小三,昨天晚上复习的怎么样啊?我看你早早就睡着了,本天才可是一直复习到天亮啊,呜哇哈哈哈哈哈。”
三井本来想告诉这个白痴樱木那是因为他七科全部不及格才要通宵,抬起眼的时候却看见樱木身后跟着进教室的山下。
脑子里轰的一下所有思绪都不见了,在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冲动地将潜意识的想法付诸实施。
三井嗖一下冲到山下跟前,由于身高方面相差不远,他恰好可以揪住山下的衣领。眉头皱起,紧抿双唇,三井表情严肃地盯着山下,山下却只是眨了眨眼,清冽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回望他,大概是在表达一种不解的意思。
三井更加生气地揪紧了山下的衣领,声音生硬地开口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他的激动只换来了山下持续没有情绪波动的回望。
“我问你——小池为什么哭?!”
听到这个问题,山下终于有零点一秒那么长的时间出现了怔愣的表情,然后慢慢地将眼珠往左上角移了一下,似是思考,很快又移回三井脸上,继续与他对视,一言不发。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就在三井都开始觉得手臂有些酸了,以为不会得到山下的任何回应时,山下似是斟酌了一下后,开口道:“她当然要哭。”
听见山下情绪毫无波澜地陈述着这句话,本来放开了手想着“算了到底关自己什么事”的三井心里怒火一下子窜上来,“你什么意思!”他握紧了拳头,微沉下下巴不自觉地露出战备的眼神。
山下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小池应该天天哭吧。毕竟如果一个女孩子在众人面前被自己喜欢的男人听到了自己的告白,那个人却无所谓地丢下她走掉了的话,即使这种告白是对着别人说而不是对着那个男人说的,也还是会觉得伤心的吧。”
“……”三井脸上的怒气随着山下的话语渐渐消饵于无形,留下一脸的迷茫,“你在说什么?”他听得晕乎乎的。
山下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自己的话:“事实上也许会比直接告白被人拒绝来得更伤心一些,这样子对别人坦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却被当事人听到的话,会先觉得被无意间听到了所以慌张吧,因为没有直接告诉他,所以证明她觉得还没到时候说这件事,又或者自己还没准备好,可是却被听到了。慌张的时候还没过去,喜欢的那个人却掉头走掉了,是不是因为尴尬呢,她会这么想的吧,这样的话肯定是不喜欢自己了。”山下顿了顿,看着三井的脸一点一点地换上不可置信和大祸临头的表情,给出最后的定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小池为什么不能哭?”
震撼太强烈。
三井的耳边只能断断续续地回响山下的只字片语:“喜欢一个人”、“对别人坦白”、“被无意间听到”、“喜欢的那个人却掉头走掉了”……
他努力地在脑中将这些零碎的话消化,并组织成完整的语句,拼凑出当时的场景。
然后,在山下越过他找了位置自顾自坐下,托腮望窗外的过程中,三井呆滞的眼珠终于聚焦在了某一点。
难道……难道……
无法再做多余的思考,三井在刚来到的宫城惊讶的目光中飞奔出教室,往大操场方向快速跑过去。
他要见到小池……
想要……见到她。
想要面对面地问清楚她。
如果说……如果说真的是山下说的那样的话……
那他就是个大混蛋!
三井来到大操场,非常熟悉地辨别出田径部的惯常训练跑道,他喘着气往那个方向走去,那些小不丁点的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一眼认出已经换了跑鞋和运动服,正在场边做着拉筋运动的小池。
她眼睛盯着地上某一点,似乎在走神,动作却依然机械式的标准。
三井感觉到心脏砰砰砰砰地跳,撞击着自己的胸腔。
他走到小池面前,正下蹲拉腿的小池顺着他的鞋子往上抬起了脸,惊讶的表情还没有完全展示出来,三井已经一把将她拉起来,两手抓着她的肩膀,微低下头看着小池的眼睛。
夏日下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晒着三井的手臂,他觉得灼热异常。
“你……”他咽了咽口水,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小池的眼睛,“你……喜欢我吗?”
纪子又再一次愣住了。
被他抓着的肩膀有一点点疼,但是心脏一下一下抽痛的感觉却远远盖过肩膀的疼痛,她再一次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三井,他额上的汗水一直不断地往下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目光中有着复杂的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感觉到眼睛又开始酸胀的时候,纪子垂下了眼睑,她努力咬着牙克制住喉咙处蜂拥而上的酸楚,不想在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哭泣的样子,她已经长大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样可以七情六欲都不遮掩的年纪了。
虽然被他这样问这个问题的确很伤心,她也实在摸不清楚明明已经知道答案的他为什么非要不留任何余地地当面捅破她仅存的保护层,但是既然反正他的态度也一早表明了,而他仍然执意要问的话,从来没有勇敢地面对面告诉过他的自己,也是愿意再回答一遍的。
即使心痛难耐,即使要被伤害多一次。
所以纪子闭着眼睛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