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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逝水(二)(1 / 1)

筠娘是下午进的宫,先去皇后寝殿问安,被留在宫里一起用膳,正巧太子萧绎,四皇子萧庭琛还有五公主萧星颖都过来了,几个人一起吃的晚饭。

这大概是筠娘最近这一阵子吃的最别扭的一次饭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都拘谨着,各有各的心事,脸色都很不好,他们这样筠娘也不敢问,只能闷头吃菜,只有萧星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拉着筠娘多说了几句话。

吃过了,太子还有事急着出宫就先告辞了,萧庭琛坐了一阵子也要走,筠娘跟着也告辞,顺便送他出去。

外面已经全黑了,筠娘屏退了宫人,自己提着灯笼,跟萧庭琛两个人走在长巷里。

“四哥有心事吗?”她开口问道。萧庭琛同太子的关系不好,筠娘也只以为他是因为今天见了太子才不太对劲。

萧庭琛笑了笑,脸上带点苦,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谈判的结果已经下来了,你知道吗?”

筠娘去哪里知道,她避着消息还不及。

她听见他说:“大梁向北齐割让青州的五座城,还必须允许南北贸易自由往来,他们选了老三当质子,要去上京呆三年才能回来。谁让大梁不济,打输了仗。”

“三哥?”

三皇子萧俶的存在感并不强,他生母的地位不高,只是个才人,因为生他时难产死去,皇后娘娘已经有三个子女要抚养,根本照顾不过他来,三皇子几乎是宫女养大的,他性格孤僻,天资不算高,也不善言辞,可是对几个兄弟姐妹都很友善,对筠娘也好。他已经成家,没搬出皇宫是因为封号和封地迟迟没有下来。

他理所当然成为了垫背的那个人,被送出去当质子,可是筠娘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还有,和北使谈判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江州,去武昌的封地,以后不会常见到你了。”

“怎么会这样?”筠娘惊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转变又这么大,几乎是天翻地覆,只这几天,她不进宫,不探听消息就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今年北使。

“四哥,三哥,你们……”

“别难过,又不是生离死别,我的情况,比老三好很多了,不在这里,和那个人不见面,少吵架少争斗。再说,我已经加冠两年了,早就该走的。”

筠娘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低着头沉默,上前去抱住他,一边哭一边摇头,痛哭了一场。

好像是这样无可奈何发生的事情,只能选择接受,她只是一个无关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萧庭琛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见她情绪好些了,他叮嘱她:“我和白以衾有往来的事情,请你不要说出去,我怕有心的人探听到拿来做文章。”

他还不知道筠娘已经跟以衾私定终身的事情。

筠娘心里疑惑,以衾能被拿来做什么文章,不过还是答应了。

“那就好,你自己保重,就送到这里吧。我去了那边,一定给你来消息。”

筠娘勉强收起来眼泪跟他招手告别。

送走了萧庭琛,筠娘还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才回芳华殿去,明明没有风,走在路上,她只觉得襟袖毛骨都发冷,只听这些事情,陡然之间就增加了好几岁,恋爱的欢喜一下子冲散了,只剩下伤感和无奈。

到半夜她也没睡着,在床上翻覆了很久,她想找一个人安慰,可是白酩并不在,她很想他。在了又怎样呢,江州已经乱成这个样子,国事当前,她要拿这些小儿女的事情去让皇伯伯分心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放着,暂时不要现在拿来想。

睡过一觉,天大亮了,上午,筠娘去见了三皇子,听三皇子妃沉痛地哭诉了一番,她也跟着哭了一场,看见她祈求的眼神,她真觉得心如刀绞,大梁跟北齐之间的事情,她的身份处境尴尬,说不了话也插不了手。

就算插手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换一个人去。不是三哥,就是四哥,五哥六哥。萧庭琛说得对,大梁国力富庶,文治武功胜过北齐,可是因为心不齐,才会败在人家手里,任人拿捏。

这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问题。她也只能尽可能安慰三王子妃尽力为将来多做打算。

用过午饭,筠娘去了太华宫帮忙,皇后的身体近来不大好,不宜多操劳,也就坐在旁边看着,看筠娘还有几个妃子指挥宫人布置场地,演礼,张灯结彩,筠娘觉得有点讽刺。

督工的时候,她听见几个小宫女在议论,说是北朝丞相的儿子也回来,听说他少年有为,俊美无俦,在上京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今天有幸能见上一面。筠娘立刻低声喝了一句,叫她们不要再说下去。

忙活了一个下午外加一天,第二天卯时的时候,宴席在太华宫正式开始了,出场的人很多,南朝就是皇室成员,皇后还有各位嫔妃,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六七八都来了,还有几位公主,以及朝中的各位重臣。

筠娘的位子排在后面,是她请求皇后把她放在不起眼的位置的,她不是主角,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也不想引人注意,只求把这个过场走完,事后好好跟几个人道别就行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衣服,昏黄烛光的照耀下,衣服,脸色跟这场合几乎融在一起,低着头看自己衣上的绣花,几乎没人注意她。

奏乐,北使团的人陆续上殿来,对南朝皇帝施礼,皇帝许他们平身,赐座。筠娘抬起头来,远远的看见殿中间那群人里面却站着白酩,怕看不清,多揉了几遍眼睛,眼眶都发痛了。

真是他,他怎么在这里。

可不是他,他穿一身银蓝色的衣服,戴一顶银色莲花冠,身量挺拔,容色妖冶,气度闲越,跟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情态全不相同。

听旁边几个官宦的家眷议论,他就是北朝丞相白靖臣的嫡子,上京白氏新一代秀出的人物,他的相貌如何如何好,如何有才能。

她只觉得如遭雷击,全身颤抖着,不是玉坠扶着,差点跌在地上,她完全不能思考了,低低地摇着头,两行眼泪不可抑地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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