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筠娘说,“你的琴声里有神有意,只要弹起来,神在意在,我就听懂了。”
贺禎突然想起来,跟她说。
“当年北渡的时候,惊霜最珍爱的那张琴云羲随沉船没在水里了,现在想来不是个好兆头。”
筠娘没有接话。
白酩进来的时候,那琴还没有弹完,他只在帘外站着,听贺禎住了手两个人谈话,不知道怎么筠娘说起来他们两个的事。
“我跟白酩这些年,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互相憎恨,互相折磨,不过是仗着他爱我,不过是他仗着我爱他。”
“平心说来,他对我是好的,跟旁人相比不能再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受家族里那么多压力,不是因为我,他早就坐上那个位子,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委曲求全奔波劳累这些年,可能我们彼此心里总有芥蒂,所以才走到今天这地步。可是我没有资格原谅他,有些事情永远过不去,为了南朝灭国,为了我六哥的死,我没有资格把这件事过去。”
“你没有变过,才是最可贵的。”贺禎安慰她。
“我倒宁愿我变了,我不能像清波那样没有立场没有条件地爱他,我总是我自己。他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总是首先想到伤害他,他说的是对的。反省来说,我做得很失败,不去想着自己改变,只是任由事情坏下去,我既不是一个好妹妹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别这样想,把死生存亡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太沉重了,个人的命都有分,没有人要怪你。《养生主》里说‘此古之所谓悬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说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贺禎正说着,白酩就这样大剌剌的从帘外走进,坐到筠娘身边来,也不说话,脸上带着喜意,只是盯着贺禎看,一直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筠娘觉得烦躁,故意对贺禎说。
“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和你通信就应该说些非分的话,也少了以后这么许多纷扰。”
白酩也不恼,还是深看着贺禎。
贺禎只是笑,不说话,再没坐多久就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