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门厅,旋转门内流光璀璨,辉煌迷离。众人很不体面地,从后备箱拿棉包袱,蹭着鞋底泥走进去。
才发现这地方大有乾坤,坚实锃亮的规则石材不说,门口怼着的,一堆蛇似的硕大水晶造型,粉红颜色,远观如花,近看渗人,正对头顶丝丝缕缕垂下的线灯。嵌灯和座椅,都是不规则的几何型。总之,异样前沿的冷淡神经风格,居然出现在了这十八线的闭塞小城。
“这里……”余豪觉得诡异。
“看着眼熟?”周忱从容说明,“对口帮扶的项目之一,杭城地标元瑞酒店,里面装潢照搬过来的。人家市政,就要最最新潮东西。不过说实话,唯一的档次酒店弄这样,不伦不类是有点。”
“感受了对口帮扶了,无孔不入呃。”余豪挤挤眼,含嘲讽。他们几个也是对口帮扶到这里,可低调暗淡,可是任劳任怨帮人家干实事,跟这大酒店不是一路货色。
但周忱满意,朝郁仪道:“这体面够么?”
“不过住的地方,我还要买好多东西,”郁仪打量一番自己,拍蹭脏的衣服和鞋,气鼓鼓,“不然没法见人。”
周忱心领神会样子,像知道郁仪矫情,但又认真陪她玩笑。笑过后,一本正经端起脸不再像玩笑:
“是觉得你受够,满肚子气。这里交通好,你休息一晚后走吧。”
“去哪儿?”郁仪回复正常。
“回你家,”周忱郑重说,“你家企业有转机,也不用再依赖这里的帮扶。”
“你……”郁仪说不出话,脸上惊讶,如冷冻在原地,不可思议地回视。她大概没料周忱会出口赶人,觉周忱总缠她,需要她,她受委屈受陷害也甘与他待一起。
目光如炬,质问逼视。
正巧司机推箱子过来,也就是接周忱的人,办完手续,墨着脸发卡。郁仪随手抢过张,一手拽周忱,扑扑跑向正开的电梯,把人囫囵往里一耸,自己跟进去: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 * *
电梯门咣当关闭,余豪对着那敦实的中年人摊手:“交了个嚣张的女朋友,你该初次见。”
“不是女朋友,不会承认的。”
宽脸的大叔一口果断。开车时没看见,此时对郁仪的不满溢于言表了,只深深摇头,唉声叹气地表示不认同。
* * *
共居一晚,但亮灯彻夜,动静轻微,让人十分好奇门里孤男寡女发生的事。不过一大早,周忱和郁仪清清爽爽站在大堂,并肩站,但隔一肩宽,同穿蓝黑毛呢衣服,上下整洁,不过低调刻板看去泯然于众人。
反正比昨天村姑村夫的模样好点。
“般配的一对。”
余豪在电梯口想。两人要不闹,平心静气处起来,可堪妙龄佳偶、天作之合。一神气汹汹,喜怒要发就发,一声色不动,喜怒全不是真喜怒,互补挺好——可惜各有计较,还是捂着掖着不让对方知的计较。
“一晚上说清楚没?”去问,想揶揄也得文雅点,“还是朝云梦断,暮雨难收?”
“说好啦,今天赴完会,你带郁仪回杭城。”
周忱挤挤眼,过来一拍肩,加完美接招,“知道你朝云暮雨,梦求不得,给你机会实现。”
说完乘着人呆,不见外地靠近耳叮嘱:“你考察得也差不多,回去喘口气,需要再叫你。”
“是不有人接应就打发我们,狼心狗肺重演?”
余豪不理叮嘱,看宽脸大叔在门口催,那种似曾相识感又泛上。
“真说好了,我不想一人走,要你陪我回去。难道你还想去山崩地陷惊心动魄?”郁仪冷冷静静解围。
他俩又那么默契了,自己不是对手,余豪咬咬牙不多说:
“好吧,不明就里,”咬得嚯嚯地,“但不得不,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