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道理，难得有高人指点，郁仪明白眼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高人，只是心里有别扭不愿承认。
她回杭城重振家业，确实靠抓小单振起来，而且这种灵活对市场的小单如燎原之火，越蹦越多——以往认识的Jessica，那片山清水秀的产业园，已聚了满满的设计师，都是靠不断推陈出新的小单发家。
这是时装的趋势，要搏出名堂来必须迎的！以往那种大批量不讲究成衣，今后只能丢到西南扶贫工厂做。
正想得斗志昂扬，忽一批半成品，被悬吊轰轰轰地开来，连框带篮，震耳欲聋，飘摇如悬尸，场面顿时尴尬。
“听说你攀上一老美设计师，Jessica，靠艺尚产业园的单苟活，”周忱偏头，避那悬吊 “即便用上这系统，也是捉襟见肘，应付不来，是不？”
郁仪略惊讶，Jessica，是跟周忱一起接触过的人，他点名道姓，难不成没失忆？转头又想，人家都要侵吞这厂了，做点商业调查也正常。
“看来您知我甚深。”咬牙切齿。
“还知道，你上的这系统，搭的供应商阿，钢厂转型的，就会产粗苯东西便宜买。”周忱友好地应承，“我给介绍家适合点的，叫秒优科技，专改善服装工厂，公司不远，我们合作过。”
郁仪可没信他好心，嗤之以鼻：“那家东西是好，业界翘楚，曾咨询，但不是我这种破落户买得起。”
想起破落时，曾被这公司的业务员羞辱，被少说上千万的报价吓住，还亏得余豪救场。
“从长计议，慢慢来，钱用在刀刃上。”周忱瞄眼汤总，更认真建议。瞄得汤总跟着点头。
郁仪讨厌死这货拉人怼她：“怂恿我？您这是不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着鸡快点完蛋，好一口吃掉？”
“哎，辩解没用，口说无凭，这样，你这小气，我给你介绍个免费的表诚心。”
对着隆隆的悬吊摇头：“上海一实验室，搞声学研究，建筑减噪音那种，我前几天谈过，你若愿你工厂当小白鼠，他们会让你厂房焕然一新的。
“嗯？”
听到免费，还是动心。郁仪不敌对了，凑近周忱生怕没听清，其实还想问的是，你真心实意帮我吗？可问不出口，只嗫喏瞪人家：“果真？”
“你把我快绑死了，我还敢骗你吗！”
周忱超级无辜地，把手脚扭出来，可怜兮兮，在郁仪朋友、下属、员工前，以抗衡噪音的音量控诉。
这下糗大了……
* * *
“你说我能奈你何？”
红卡宴在地下车库的最里处，郁仪让小乐把周忱放下了，看他在后座挣脱毛毯，哼唧摇头不服气，总算好心把他封口胶布撕了。
——是她在车间顺的打包带。拿打包带时，义正辞严解释说，这人资本大鲨鱼的代表，她绑了，是拯救企业的正义之举。
“我已经仁至义尽，你还不放我？”周忱扭手扭脚。
“鬼知你是坑我，”郁仪脸红，红得眼眶湿湿的感觉，慢慢颤声地，“还是帮我？”
说完手上发狠，啪嗒摔车门，控制耳朵不听周忱狡辩，命小乐开车回家。
一路周忱的抱怨求饶全不理，因为他说的不是想听的——越发肯定，他该不是完全失忆，他才不是那个冷酷的总工。人的记忆，那么深邃那么玄妙，哪会说丢就丢？旁敲侧击，绝不留情地狠挖深挖，肯定能抠出些东西来！
所谓的家，其实也寒碜。在钱都拿去撑面子的情况下，在老爸农家自建屋住惯的情况下，郁仪租了还没拆的城中村一栋。住的地方，像很多城郊自建房，台基高耸，屋面阔大，不失现代气派。只密挤挤、乱糟糟的“村”环境，流动人口蜗居，加一楼统统辟为各色门面，居住体验不太好。
省钱便谈不上体验！
想起那噪音悬吊的事，郁仪心安理得迎周忱出车——没封嘴，但把口罩给套好——他想笑话就笑话吧。
屋里住老爸，小乐妈宋嫂，还有些临时没住处的员工，二楼大门常开，人进进出出常有。今天不巧，刚好老爸蹲门前抽烟在。
郁仪硬着头皮，继续让小乐毛毯卷周忱扛上去：
“开车撞见个碰瓷的，说他撞残了，带回家核验核验。”
“火气小点，多大年纪了，出这种事交警没拦你？”郁成雄闻言丢烟，一脸担忧地匆匆凑近。
“我机灵，跑得快。”
“那也不能这样，把人撞得怎样了？知道你心情不好，开车发泄什么阿……”郁成雄啰嗦着，先来核验。
看周忱时被他支吾一声：“伯伯好。”
郁仪拦不及，见她老爸已经掀开口罩，大惊失色。不过转而十分好说话，困顿无聊的脸，难得惊喜交集，又哭又笑地：
“啊，那你慢慢核验，慢慢核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