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闻发布会一条龙举行。
“贫困地区的开发建设,是招商工作的难点,硬骨头,请问今年将如何突破?”
不痛不痒的几个问题,引着领导们将工作计划念出来。
郁仪听得无精打采,但猛地发现,身旁余豪不见了,不知何时,座位已空空如也。
“请问开发建设,如何守好安全底线?”背后传出尖利的话筒声。
郁仪回头,一个瘦高记者,套件灰夹克,浑身透着疲惫和愤世嫉俗味,手撑椅背,冷漠地扫视:
“据我所知,东鼎集团只顾盈利,两年前勾结地方,篡改勘测文件,强行开路,造成了重大事故,这次又招商他们,请问该如何解释?”
郁仪浑身发冷,如中箭失血似的冷。
电闪雷鸣,潮气涌动。闪光,像祥和中撕裂了一道血口。
座中骚然,啧啧有声。台上答记者问的领导,倒是八风不动,笃定地传着话筒。
话筒停下,郁仪抱起手,定神看。她知道都是排练好了的,政治场合,都是不容出任何差错地演练好了的,可是……可是总有出乎意料。
“借此机会,下面请分管政法工作的王书记,向大家澄清两年前,草田村影响恶劣的事故。”
台上一脸褶子,嘴唇紧抿的领导,威严站起,走到发言台后,掷地有声说:
“厂房坍塌事故,是因该建设工程,明显违反国家工程安全质量监管;是推进者利用私人关系,不计后果冒险建设;是某利益集团,将人命当实验品,才造成三人死亡,十三人重伤的重大安全事故。”
王领导拿稿,但三大排比句,是一气呵成脱稿说,说得挥手握拳,像是对罪大恶极的始作俑者宣战!
“他没那么可恶。”郁仪心里默默祈祷。
“经过政法线同志,两年来锲而不舍地调查,加上责任人主动投案,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郁仪衣摆拉得不能再紧,手在潮气中湿漉漉。雨已经铺天盖地泼下,四周明晃晃的落地窗,已被磅礴的水柱淹没模糊。
但郁仪使劲睁大眼,使劲地凝神,她也无比期待,“水落石出”的真相是什么?困扰她两年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这份华南勘测局报告,明确写道,不建议在脆弱山体实施工程。但当时国家山区公路技术研究院涉入,说用研发的‘云眼’,保障工程安全。但这个项目,背后有很大的利益诉求。”
电子屏上,红底白字消失,白纸黑字的勘测报告,一张张作为证据的照片,在屏幕上慢慢滑过。
郁仪惊讶看到,旁边控制着电脑投影的,居然是余豪。
“主动投案”,她想起这词,难得是余豪去投的?坑死周忱的投案?
“这个项目做远程视频监测,其中的图像识别芯片,只是实验半成品,”发言的领导指向屏幕,“是芯片设计方,为向市场推广,不计后果地用在了安全工程。”
“这个设计方,如今孵化成一义科技,其法人代表,即是当年厂房工程的负责人。”
言之凿凿!“云眼”的项目书细节,一义科技的介绍资料,还有周忱的照片,一起明白无误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屏幕亮得刺眼,图像锐利清晰,郁仪看出了,这是妥妥地,把周忱打入地狱的展示。
政府发布,记者在场,闪光灯呼哧呼哧,这般盛大场合,绝对会把一义科技扣上原罪,丢进丑闻!
也绝对会让周忱被追责调查,被搞到牢狱之灾,被背后的资本赶尽杀绝也说不定。
郁仪顾不得场合了,光影惊心,山区大雨的潮腥气,湿透了她的每一根血管。像带着滴血的湿淋淋,她去打翻了余豪控制电脑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