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旁,落地灯也摆上了一盏。
“看得清不?”郁仪摆着灯问。
“我眼神还好。”周忱蹭额头无语地。
他庆幸不是被迫“失身”,不得不承认熟饭的现场,而是正襟危坐,文件摆好,貌似大型谈判的现场。
可全不知要谈什么呀。
一觉醒来,他不清楚晕过去那段,发生过什么。以往是能做种种狡猾的计划,而如今,计划跟不上变化,沦为俎上之肉,只剩由人宰割的份。
郁仪在桌上摆文件夹,啪嗒声,与地板的震动合拍。周忱转头向门口,见终于来了新的人:一男一女,穿着谨慎的正装,拧着黑皮文件夹而来。
“葛律师,你偷摸联络过的,”郁仪介绍,带点警惕,“但现在,你没机会联络她了,她只会听我的。”
“嗯嗯。”
周忱想没啥,对面短头发女孩,是郁仪好友,他是私下找过不少,但都是谈对郁仪好的事,这位机敏的小律师,总会一口应承下来。
眼下,难不成来盘什么婚前财产?
“周先生,这几份赠与协议,麻烦您看看,如果同意,在受赠人后面签字。”
说话的,是另一个胖墩律师,非常正式地把文件摊好。
周忱对这人也有印象,长辈的事,不少这律师经手,把他从牢里捞出的也是这人。
“这栋别墅,周毅访先生继承自他父亲,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产证。另外杭城的一栋,是近年别人赠与他的,也将转到你名下。”
周忱心想他是发大财了,但这财全没意义,也类似玩具吧。他玩具太多,除了郁仪,眼下连房产也来,真不知长辈想让他干嘛,仅仅是活着吗?
“我不想签。”果断推开。
郁仪捉笔一下塞手上:“第二栋房产,我看上了,已经租下来,那位周大教授跟我说呢,你要签下字,我以后就白住。”
“你都百亿身家,何必抠这点钱?”对郁仪白眼。
“要抠的,”郁仪再挪过一沓文件,“更重要的,是一义科技这些专利,还在周教授实验室名下,秒优想用,得花巨额费用,还不一定让我们用。”
郁仪倚桌沿,眼神挑挑,周忱被看得疑疑的:“这怎么说?”
“你要回去,重掌一义科技,且让一义当秒优的子公司,就什么都顺了。”郁仪豪气拍桌,“开发智能系统,能完全跟周教授的实验室合作,即便以后自建芯片厂,也不是不可能。”
周忱算是明白,他宁死也要逃脱的轨迹,又被人逼着往老路上走:
“看来我‘嫁妆’丰厚,有人用来诱惑你。”
把文件全推开,冷冷瞧郁仪:“只有陷阱,才需要让人欲罢不能的诱饵,明白吗?”
“你怎么不相信,有人只是想对你好呢?”
“相信,但更相信,他对我好,也改不了他全盘的考虑,”沉着脸解释,“一义科技的丑闻,那些失败的实验,他要翻盘,他还要跟资本一起冒进,他要我代表他,为他划出更大的版图。”
山风清清冷冷地游走,灯光白亮,座椅散发着沉沉的木香味。周忱按桌子站起,不管不顾地,逮郁仪衣领:
“芯片厂是豪赌,有好几个大项目的失败前鉴,去草田村时,我在车上跟你讲过,我都毁了自己去阻止他,你难道还要当他野心的垫脚石吗?
郁仪脸更沉了:“我可不考虑这些。”
“陷阱也不怕?你看我,就知道当野心的工具有多惨。”
周忱发现他无力的手,揪人家毫无威慑力。
“我只图跟你的好处,”郁仪噗嗤笑开,就着被揪的衣领,搂上人,“好丰厚的财产,还有我公司的智能方向,能攀上高枝做起来。”
周忱无语。在外人面前,这种结婚纠纷,吵吵闹闹,已经够窘。郁仪还搂紧不放,好像自己就是那堆丰厚财产,她财迷心窍得,好个爱不释手。
只能哭笑不得自贬:“那我病病歪歪,戴罪之身,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人还嘴贱讨厌,可是负分。”
“但好处太大,你说的,欲罢不能。”郁仪一句回应,朝耳朵吹气地,“即便没好处,也是欲罢不能。”
“别吹,好痒。”
咬耳朵悄悄话后,周忱彻底没辙,他陷进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中,那些雪白文件的尔虞我诈,好像都没,只有靠近的实感,痒痒地热乎乎,让人留恋不肯推开。
一面墙的百叶窗大敞,屋里荡漾的,好像只是清新山林气,还有花了心思的一片小红花,甜美而真切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