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斋，瞠目结舌。
大开的朱红色内，一道矮小岣嵝的身影从夜色中涌出。
远远的只是道模糊的黑色影子，逐渐显现出轮廓，清晰了。
篙东山随着这身影的靠近眼睛越瞪越大，身体越来越战栗，最后眼看这身影要出朱门了，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尖叫一声，跳着躲到七月身后，藏着个脑袋，不敢看。
朱门内出现一张脸，一张久经风霜、被烟熏火燎过的、皱巴巴的脸，侏儒般的高胜，身着残破的衣服，抱着从火中抢救出来的残页书，从她面前走过去，失魂落魄的，眼中有火光的，走向迷雾更深处。
这是昨晚高胜离开无用斋的场景。
“他已经走了……我们跟上去。”
“好……好……”篙东山这时候才敢抬起脑袋，望见高胜的背影，他仍旧满是恐惧，甚至忍不住拽着七月的衣角，小碎步跟着，“你……你走慢点……”
高胜抱着怀里的书，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往哪里带，走得毫无章法，但他所行过之处，周围的房屋街道都在这迷雾之中显现了出来，包括高空的月亮，和天上的白云，甚至不需要七月拿灯照。
周围的场景越来越热闹。
冷，是真冷，篙东山走着走着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不远处的人却忽然停住了，篙东山愣生生将下一个喷嚏憋了回去。
“他……他想干嘛？”篙东山紧张不已。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淡漠而匆忙，毕竟这里是十里街，即使如此深夜，也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和妖，七月带着篙东山从他们模糊的身形中穿过而不受阻挡，眼看高胜的背影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可是篙东山死死拽着七月衣角，再不让她带着自己往前去。
处在这群高大的人群中，高胜的身形被人潮淹没，来来往往，谁也没注意到这么个异常的矮子，或者偶尔有注意到的，偶尔有认出他的，也只是习以为常的、淡漠地看上一眼。
高胜就抱着自己的书在人群中站着，静静地站着，既不顺着人流往前，也没有再逆着人群往回走，他死死抱着怀里的书，在这寒冷的夜色中，享受他生命中最恢宏的光和热。
七月看不见此时此刻他的表情。
但七月却能清楚地看见身边人的表情，篙东山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高胜，手抖个不停，眼中既有恐惧，有又莫名的……向往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