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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岁·绛珠引》

文/莳樾

2023/07/23

天色昏暗,乌云叠了厚厚几层,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

寒风比骤雪先来一步,吹落了院中树上最后一片枯叶,也吹乱了孟绛姝耳畔的流苏。

风起雪落又是一岁,盼着盼着,又将近除夕了。

这日子过得当真是无趣,再过几日,这方小院怕是也要另易他主了。

她自顾自地在心里叹惋,眉眼间难得清明几分。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估摸着是归晚和锦歌两个丫头又来催了,孟绛姝懒得理会,端坐着等她们接下来的说辞。

“公主,皇后娘娘差奴婢给您送来了暖胃羹汤,”锦歌说着,将汤碗置于院中石桌上,退后一小步,“娘娘特意嘱咐,公主喝下汤就尽快歇息,养足精神只待后日大婚便好。”

孟绛姝侧头瞧了瞧玉碗中香气浓郁的薏米羹,伸手在碗侧摩挲两下:“母后近日可还顺心?”

“公主亲事已定,娘娘自是顺心。”锦歌如实答道。

“那便好。”孟绛姝眼尾微弯,面上浮出些笑意,眼瞧着玉碗将要沾唇,另一个未曾言语的丫头适时开了口。

“公主,此物为承安王世子献予宫中贵人的玉珠,这颗成色极佳,世子特意叮嘱奴婢定要送至公主手中。”

闻言,孟绛姝黛眉挑起,从归晚手里接过那一方檀木匣子,垂眼揭开匣盖。

一颗殷红如血的玉珠静静躺在雪白的丝绸帕上,剔透光亮的珠面所放光彩甚至与流苏的珠光交相辉映。

孟绛姝将玉珠捏在手心仔细端详,整颗珠子不见一丝瑕疵,当真称得上是佳品。

这位献宝的世子倒是颇舍得。

“承安王世子,”孟绛姝将京中那些个世家子弟的脸在脑中过了一遭,半晌才把脸跟名姓对上,“就是那位号称京中第一纨绔,常在青楼一掷千金的世子爷沈暹?”

归晚头低下几寸,答:“正是那位。”

孟绛姝心中腾起几分疑惑,手中原本透凉的玉珠这会儿已经随掌心的温度变得温热。

纨绔世子于公主大婚前献礼,这其中的隐晦意可谓不言而喻,万一给外人瞧见指不定得传出些污言秽语。

不过听归晚话里的意思,世子同样也给其余贵人献了礼,这倒是消了许些不必要的麻烦。

孟绛姝面上笑容盛了些,无意中端起玉碗抿了一口羹汤。

还未回过神,喉咙突然一热,一大口鲜血顺着喷出,落在石桌以及干冷的泥地上。

唇角的鲜血顺着下颚滑下,一滴一滴下落,打在掌心温热的玉珠上,血点四溅,霎时便浸染了指缝,天青色大氅外袍也绽开几朵绯红的小花。

血仍在从喉咙往外涌。

手中玉碗不受控地翻落在地,清脆的碎玉迸裂声在这一刻割断了往日温厚的母女亲情。

无数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疯狂乱窜,少时的、近年的,温馨的、冰冷的,最终全化作了细碎的泡沫,翻涌着将她一寸一寸吞噬。

笑意褪去,痛苦之色蔓延,孟绛姝再撑不住身子,直直倒在石桌上。凉意沾上耳畔,一滴热泪自眼角滑落,滴入衣袖晕开。

“母……后、可曾……有……”

断断续续的话未说完,锦歌已知晓了她的意思,开口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今时今日正是收盘之际,只要公主去了,段氏一族便失了与皇族攀亲的倚仗,朝中此后只江氏一支独大,皇后娘娘必定日日念着公主的福泽。”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不过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孟绛姝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眼泪烫得眼眶发涩,浑身的疼痛使得她手中死死攥着那颗血红色玉珠,恨不得将其生生捏碎。

可终归是没了力气。

寒风呼啸不休,一片雪花飘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

风雪所过,天地万物皆归于一白。

·

“母后可曾有过一瞬的不忍?”孟绛姝冷眼瞧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皇后。

江皇后咳嗽两声,言语平静:“你我同生为女子,天生就应为家族牺牲,这是我们的宿命。”

“您总同我讲,江家的利益重于一切,可您可曾想过,何时能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次?”孟绛姝哑着嗓子问她。

“为自己……不,不能……”江皇后边捶床边疯狂摇头。

孟绛姝像是不曾看见,坚定地对她道:“可是母后,我想为我自己而活,不为江家,只为我自己。”

“不能……你不能,我不许……”床榻上的江皇后被这话刺激,一时呈现疯态,摸起床畔的熏香炉就要朝孟绛姝头上扔。

香炉最终没落下来,孟绛姝惊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心中余悸愈发让其心惊。

随身丫鬟疏棠本在门外侯着,听见动静忙不迭推门进来,见床榻上的主子满额头冷汗,不由得忧心:“公主这是梦魇了?”

一边问着,一边扯了帕子往孟绛姝额头上按。

听着耳边切切实实的声音,感觉着额间清晰的触感,孟绛姝这才冷静下来反应。

环视一圈屋内,又瞧一眼疏棠,是自己熟悉的寝宫,也是打小就跟着自己的婢女。

所以,自己这是死了一遭又活了?

孟绛姝把帕子捏在掌心,静下心来思考一瞬,扭头问床侧一脸担忧的疏棠:“今时是何年月?”

疏棠怔愣一瞬,虽然愕然,却还是恭敬地答:“端庆十二年,腊月廿一,再过几日便到除夕了,公主可是记混了?”

“是有些混了。”孟绛姝一手按在床畔撑着身子,脑子里飞快回想上一世这几天发生的事。

依旧是端庆十二年,前世她死的那日是腊月廿七,父皇下旨为她及段家公子赐婚那日,是腊月廿三。

如果今世同前世发生的事情一样,那么后日父皇必定还会赐婚,到时只怕母后仍是如前世一般的选择。

孟绛姝虽然心寒,但皇后毕竟是其生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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