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高马大的大个子男人走近,然后一家子说说笑笑地一起朝堂屋这边走来。
韩风荷开心地又把她妈妈的问题问了一遍:“哥,你怎么想起回来了?”
那男人逐渐走在了最前头,笑着道:“这不是放劳动节了嘛,我回来栽秧啊。”
“哪用得着你专门跑回来栽秧子哦?家里本来就没几块秧田,我和你妈、你妹妹三个人四五天时间就能栽完了。”风荷爹给他打着手电筒在一旁照路,“再说上次你回来给了家里好几百块钱,不是叫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请人干活儿吗?我都已经给几家乡亲打好了招呼,到时候请他们帮忙,工钱按三十块钱一天算,他们满口答应了呢。我都安排好了的,你放心吧。”
男人道:“农忙的时候,大家都在忙自己秧田里的活儿,人工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风荷娘道:“请不到人工,大不了秧子多栽几天,总之会栽完的。你不要操心家里面,只管把自己的工作搞好就行了。你如今是领导了,跟从前普通职工不一样,单位上的事情最要紧。”
男人站定看着父母亲,温和地笑笑:“爸妈,单位上都放假了。这是国家法定假期,劳动节呢,就是放大家回家劳动去的。所以我回来帮家里栽秧子,不会耽误我工作的。”
风荷妈闻此言,转而不赞同地说:“那你也不用摸黑赶夜路啊,今儿天晚了赶不及,就明天再回来就是了啊。”
“明天回要耽搁半天活儿呢。我脚程快,你看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回来得也不是很晚嘛。”
三言两语对答完毕,一家三口拥着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走到了院坝里。
一行人站在堂屋门外的梯坎下,韩风荷已经去把外面的电灯拉亮了。此时房檐下的灯光一照,所有人都看见了韩岱山身上竟一身稀泥,糊得他的衣服裤子脏得不成样子了。
韩风荷噗呲笑起来,“哥,你这模样不会是栽进水田里滚了一圈儿吧?”
韩岱山亦失笑道:“你还猜对了,你哥我还真是栽水田里了。”
爹妈忙问他怎么回事。
风荷娘后怕极了,拉着他的胳膊上下周身仔细端详,责备道:“叫你不要赶夜路啊,你非赶。看吧,搞这一身。还好没出事,不然怎么得了?你想吓死我和你爸呀。”
“是啊,倘若你非要今晚赶回来,那也该带个手电筒照路啊。”风荷爹附和道。
“我走得匆忙,急着赶最后一班长途客车,忘带了。”韩岱山安慰了爹妈两句,然后便苦笑着说回来的路上见前面有个姑娘背的背篼里掉了个东西出来,被他捡到,他追上去要还给那姑娘。谁知道对方估计以为他是坏人,二话不说趁他不注意将他推进了秧田里。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掉秧田里,人肯定好好的。
韩风荷咯咯笑着,嘴快道:“那那个女的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
韩岱山笑着回,“可能你哥我长得太像坏人了,不怪人家。我只好自认倒霉了。”
但是韩家老两口听了,却是面面相觑,“这个事情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啊?”
韩风荷一愣,方才想起来好像那个姓曾的姐姐之前不才说了她被人追了一路,然后急中生智,把人推进秧田里她才逃过一劫的么?
韩风荷急忙扭头去寻德芬。
德芬已将韩家一家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可尴尬死了,只想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
韩家三口人看她满脸都是歉意,手脚局促得无处安放,证实了心中猜测,不约而同击掌大笑起来,“这误会可搞大发了。”
韩岱山顺着家人的目光看去,这一看,自己跟爹妈和妹妹说了半天话,此时方才发现自家堂屋大门口的屋檐下安安静静地站着个俏模俏样的年轻姑娘呢。
韩风荷已笑得捂着肚子,说:“你俩还真是有缘分呐。哥,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那种不打不相识?”
“哪有那么夸张?”韩岱山星眸轮转,在德芬脸上来回扫视,只觉得似曾相识。
德芬晓得自己彻底把个好人当坏人对待了,十分愧疚。这会儿灯下又偷偷打量对方,看清楚那韩岱山长得很周正,国字脸庞,宽额浓眉,目光正直。
他身上所着的那身给泥水糊脏的衣服明显看出来是一套深色的中山装。
这种衣服是城里男人的正式衣着,农村人有点家底的才置办得起这种衣服,还得是逢年过节走亲戚出串门子才舍得拿出来穿的。她的晓华哥出差开会的时候也会穿这种衣服,很体面。所以,这个男人不止人好,看穿着,他能干着呢。
偷觑时,无意撞见对方的目光,德芬避无可避,连忙红着脸向韩岱山郑重其事地道过歉。
房檐下灯光晕黄柔和,静静地打在她身上。
韩岱山看她,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搭在胸前,她双手揪住辫子发梢不知所措地绞着,微咬着嘴唇,娇美白净的脸上,一副懊恼模样。
一眼又再看一眼,那灯下秀美的人给此刻远归的旅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韩岱山不自在地别开眼,笑笑:“没事,误会一场。”
韩家老两口也是咧嘴笑得不行,连声说没事没事,只是个误会。
风荷娘进屋去给儿子找干净衣服更换,风荷爹去灶房烧水预备给儿子洗个澡,韩风荷则对德芬说:“世上的人谁都可能是坏人,就我哥永远不可能是坏人。”评价非常高。
而韩岱山看自己追的那个女人竟然自己跑到他家里来了,也觉得挺好笑的,又把目光转过去,望着德芬信口打趣道:“你胆儿还肥也,把我推进秧田里,居然还敢送上门来。”
把德芬笑得耳朵发烫,双颊生烟。
所以事后,韩岱山换下的脏衣服和脏裤子随手丢在角落的木盆里,德芬二话不说,端起盆来就要去外面水缸里舀水来给他搓洗干净。
韩岱山瞧到,立刻奔出屋来大手一挡,笑道:“只不过是误会,你别太在意。来者是客,我哪能让客人帮我洗衣服的?”说话间就把木盆强势地自德芬手里接了过去。
身后韩风荷嬉笑道:“哥,你说说,除了我和妈,你这是不是第一次有别的女人给你洗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