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会半晌才大概猜到她的意思，忙不迭凑上去挡在崇渐前面：“欸崇渐公子，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崇渐心不在焉地推着他，眼睛只顾盯着她：“哦我就是等不及明天了，想过来和绯红说几句话……”
他话还没说完，小月亮趁他分神想跑，被他一个闪现挡在跟前，她差点撞到他胸口。她吓得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他低头凝视她的发顶，眼神温柔地不像话。
他柔声说：“我真的等不到明天了，我们，别再吵架了好吗？”
如果是以前，她大可以随便说几句把他搪塞过去。她现在话也说得很流利了，再加上和姐姐多年训练，本来从不担心被发现，可是……
玠风。
从来没有人，可以像他这样一眼将她们姐妹俩分得清清楚楚的。
她都没什么自信了。
他惴惴不安：“你说，你怕黑，晚上看不见，我以为你晚上不会出来的。”
她还是不敢说话，偏偏是三三，插嘴道：“哦绯红姑娘是与我一同出来找我家掌柜的，崇渐公子，你见到我家掌柜的了吗？”
崇渐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你为了找他，晚上也愿意出来？”
他嗓音颤抖，藏着不可置信。她咬着牙，哪里敢接话？
他在原地不安地来回踱步，像只躁动不安的野兽。他满脸通红，好半晌才开口：“他比我重要，对吗？你还是喜欢他，对吗？刚才我就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你漏夜出来找他。你以前入夜了从来不理会我，他就那么重要吗？”
糟了，这下误会大了，她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连忙转过身睁大了眼和他解释：“我没有！”她绞尽脑汁，蓦地灵光一闪：“我是听说他出来找升海的画像，我知道那是你哥哥，所以我才出来……”
他脸色一变，随即大喜道：“你是为我——”话音戛然而止，他环视一圈，咬牙道：“他居然敢在这里找我哥的麻烦……”边嘟囔边追了出去。她这一出，当真是胡说八道，好容易敷衍过去，连忙捂着脸跑回去。
她回了住处，听说玠风也回来了，找了一圈，他在后院里一个人站着，院子里堆满了那个升海的画像、小像、雕像、浮雕……各种尺寸、各种样式的都有，略略一数，竟有四五十件。小月亮暗暗心惊，知道升海是本地人，但是他都死了一千多年了，没想到雨霖汀的百姓居然还是这样想念他、到处都是他的形象。
画像上的男子神情肃穆庄严，仿佛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升海，雨霖汀的英雄，外号“暴雪之巅”，是温和的水一族极为难得的、不世出的武力战将。他带领大泽人在第七次灭灵大战中大获全胜、一雪第六次惨败的耻辱。他是整个大泽最接近“人神”之位的男人，传闻当时四位尊主都认可他了，只有他姐姐银竹，因谦虚再三推辞了这个位置。
他的拥趸为他气愤，因为他是灭灵的克星，曾经在战场上杀过近四千灭灵士兵。原本大泽人指望他在第八次灭灵大战中全歼对手、彻底铲除所有灭灵，岂料他却离奇死亡，有人说是灭灵暗杀了他。他的死至今都是大泽悬而未决的奇案。
她小时候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腿肚子发颤。好在她和姐姐是火一族的人，她们的族人不怎么提他，渐渐地她长大了，几乎忘了这个人。
没想到，在他的家乡，居然到处都是他的模样。
玠风面无表情地站在中间，脚边乱七八糟都是升海的脸，乍一看有些诡异。他一眼看到她，抱歉道：“我刚才有点事，所以没能陪你。”她连连摇头称不要紧，犹豫了下，还是把刚才遇见崇渐的事说了。
他完全不在意，大咧咧地笑道：“不要紧，以后遇到这种难事，尽管都推我这儿，我什么都扛得下来。”她随意地笑笑，她知道他不在意这个。她低头看着满园的狼藉，问道：“你、和这个人有过节？”
他打了个响指，地上的字画瞬间被火苗舔了，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得他的脸，她莫名觉得他脸的轮廓似曾相识。地上的纸没多久便成了灰，他一伸手，掌心出现了一把重锤，看样子是要砸碎剩余的石像。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讨厌这个人？”
“讨厌？”他冲她眨眨眼，“不，我嫉妒他。你知道的，他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我只是一介商贾，我太嫉妒他了。”
她才不信，他口气里尽是讽刺，而且他才不是会嫉妒这种事的人。
他说这话，抬手便是狠狠一锤，将一座小腿高的玉像狠狠敲碎，他的动作迅速狠厉，小月亮一旁看着，觉得哪里像嫉妒，分明是有仇啊。
最后还剩几个金身，他正弯腰去捡，门口崇渐冲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小月亮欲言又止，玠风冷笑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回家了吗？”崇渐环视一圈地上的狼藉，呼吸渐重：“你问我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做什么。玠风，你年长我二百多岁，你对我不屑一顾，我不介意，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二哥怎么你了？你每每提到他都出言不逊、甚至恶语伤人，今天甚至还在他的故乡这样毁坏他的肖像——”
玠风蓦地抢白道：“因为你哥是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