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竟已经潜入石凉总坛来杀人。他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最后在爹娘的排位前找到了长跪的玠风。
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杀了爹娘?”
玠风不答,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脸色苍白、嗓音暗哑。他说:“小修,以后石凉,就交给你了。”
展修一愣,顿时怒火烧上心头:“爹娘死得不明不白,你话都没交代清楚,又要走?”他浑身颤抖,“有什么事情,比亲生爹娘的仇更重要?比他们的丧事更重要?比家人更重要?你才刚醒,就又要走?!”
玠风背对着他跪着,不置一词,过了许久,他又磕了一个响头,起身便决绝地往外走。与展修擦肩而过的时候,展修骤然吼道:“好!你走!你现在走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
玠风身形顿住,肩膀微微颤抖。展修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噙泪:“你跟她一样,你们从来都不把我当成亲人。既然这样,我也不需要你了,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哥哥!我永远不会再认你,我也不允许你再祭拜他们,你听到没有!”
玠风缓缓转过头,满脸都是眼泪,那个瞬间展修甚至以为他改变主意了,可是他说:“不要紧,你认不认我都不要紧,还记得我们石凉人的祖训吗?初心若磐,笃行致远;生死同路,不负青山,你只要记得这个,就够了。”
展修终于忍不住哭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亲人却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玠风在他面前跪下,哽咽道:“新尊主,我——”
“滚!”展修根本不想听,他愤怒地指向门外,“你给我滚!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然后他就真的离开了,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从那天起他好几百年都没再见过玠风、没听过他任何消息,他以为他死在外面了,直到第九次灭灵大战后、天下太平,他忽然又回来了。他性情大变,不仅喜欢嬉皮笑脸地缠着他,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泽首富。展修冷笑着旁观,只当他是耍猴的把戏。
想要他原谅他、接受他,绝无可能。
黑暗中的展修揉了揉眉心,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今天忽然想起年少时期这些事情。也许是因为终于查到了爹娘的死因,格外感慨吧。
他把自己关了十多日,最终还是左右无面带来的消息把他拉了出去。
城中护卫队来报,银竹和崇渐姐弟俩不知怎么的,居然从雨霖汀的方向摸来石凉,他们偷偷摸摸混在船队里,打算偷渡到东边的芬芳林去。展修思忖再三,嘱咐所有人不准惊扰他们、放他们走。
最后展修在高楼上目送他们二人上了船,待那小船隐入晚霞后,他问向身后的左无面:“雨霖汀那边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左无面答:“前方探子送回的消息,自那日碎裂星河大闹流光城后,水晶宫就乱作一团,水族六族长争夺权力、要求废了银竹的尊主之位。后来银竹带着她弟弟逃走,他们就秘密派人捉拿他们。有好几个杀手已经跟着他们姐弟俩潜入石凉了。”
展修冷哼一声:“对这些杀手不用客气,见一个杀一个,料想那边也不会有人敢来找他们。”
左无面点头称是。
展修顿了顿,又问:“给斧钺之都、凤凰栖和芬芳林的信送出去了吗?酉泽、焦炀和花霖怎么说?”
左无面道:“三个尊主都收到了信,除了花尊主外,其他两位都在来我石凉的路上了。”
展修点点头:“他们来了以后好好招待,绝不可懈怠。”
左无面面露难色:“尊主,我们真的要联合他们主动攻打画戟洲吗?”
展修冷冷地盯着他,后者连忙跪下去,展修半眯着眼:“我真是太宽容了,什么人都敢来质疑我的决定。”左无面连连磕头,额头上都是血:“属下不敢质疑尊主,只是我石凉几千年没有主动挑起战事,如今反而要主导第十次灭灵大战,我担心议会和百姓们不能理解——”
“他们会理解的。”展修抢白道,“事情已经很明确,前尊主和尊主夫人全部死于暴雪之巅之手,而暴雪之巅是第五任灭灵尊,此等深仇大恨,难道不是挑起战争最好的借口吗?”
左无面唯唯诺诺称是。他似乎还有所保留,半晌,才支支吾吾问道:“您爹娘的死因,对您来说,只是挑起战争的借口吗?您就不想,为父母报仇吗?”
“报仇?”展修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不,我不想。先有情爱,才有仇恨。我的父母,一个沉溺于情爱,一个漠视情爱,他们谁也没有对石凉子民担起过责任,石凉多年来承受的不公和苦难他们难辞其咎。我绝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我早就立志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要重振我石凉。”
这就是他千百年来唯一的计划和梦想,那些往日里求而不得的人与情爱,既然不要他,那他也不要了。而属于石凉的光荣与荣耀,他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左无面领命正要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您上个月闭关前命属下们寻找绯红姑娘,她已经被碎裂星河带走了,下落不明,还要继续找吗?”
他一愣,眼前浮现那个在台上口口声声为了姐姐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倔强少女的身影。想了许久,最后他摇摇头,说不用再找了。
爱上偏爱他哥哥的女人有多痛苦,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