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被绑在这里,若不是王德全早来一步瞧见了,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萧意欢目光冷下来。头一回,她回想起皇后死时的场景,心里却毫无波澜:“后来她自刎反而要当着我的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血。”
孝仁皇后中了宋茹的毒,越发神志不清。
最后一次,她叫来萧意欢后屏退众人,随即当着萧意欢的面拔下头上发簪,插入了自己的脖颈中。
粘稠滚烫的鲜血飞溅,来自被萧意欢认作母亲的女人的脖颈。
皇后倒在地上盯着萧意欢,嘴唇颤巍巍开合几下,那双充血的眼睛时常出现在萧意欢梦里。
萧意欢想,当时皇后把她叫到面前,是不是有想过要告诉她真相呢?
但皇后到底是没告诉她,就如同她将对皇帝的怨怼转移到一个无辜的孩童身上,不曾给萧意欢半分温柔。
卫绛风心头仿佛被人浇下一壶热水,涨的一片酸疼。
他从前远远瞧着萧意欢,以为他的殿下是高挂在天边的月亮,却没能瞧见月亮身上的裂痕。
“此处空置多年,难免有尘埃,往后就莫要来了。”卫绛风紧紧拉着萧意欢,浓眉蹙起:“萧轩盛逃去西南,日后朝廷起兵征讨,我会摘他人头来见你。”
“那卫郎以为,我待皇帝又该如何?”
萧意欢凤眸黑白分明,看向卫绛风时没有半点波动:“一桩桩一件件,他分明才是罪魁祸首。”
他这些年给予萧意欢荣华富贵,给萧意欢权势和旁人羡慕不来的荣宠,也都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
皇帝与皇后青梅竹马,却也能后宫佳丽三千;是他平衡不了世家,所以叫宋茹能对自己的发妻下手。
卫绛风定定看着萧意欢,笃定道:“你不想对陛下动手。”
元昭,元昭。
不管是哪朝哪代,这两个字的封号出现在一个公主身上,足以见皇帝对这个女儿的看重。
如果没有皇帝后来明目张胆的的偏爱,元昭公主也不过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躲过宋家的戕害。
更何况,如今也不用萧意欢动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就快要死了。
“你说的不错。”
萧意欢轻嘲道:“这些年他给了我不少东西,也切切实实庇护我。恩怨相抵,我可以恨他,却做不到杀他。”
天子行事本就不必顾及旁人,但即便如此,他因为愧疚自己的妻子便夺走别人的孩子也是错的。
只可惜皇帝从来都不这么以为。
如果不是这次萧承策逼宫,他绝对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萧意欢。
甚至于王德全,大太监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会不知道此事?
说白了,不过是自私自利。
卫绛风握住萧意欢的手,带她慢慢往外走。
夜风吹来,吹起萧意欢鬓角散乱的发丝,她的面容上难得显露出一种疲态。
这种疲惫很轻微,不明显。旁人一眼看到她,率先注意到的仍然是萧意欢眉梢间迫人的气势。
但卫绛风看出来,他的殿下波波折折,现在是真的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