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凯莉亚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个礼拜,期间充斥着光怪陆离的梦境,她看见鹰头马身有翼兽掠过蓝天,果园里躺着死去的巨蛇,打人柳静静立在湖边,她从那道坡上往下望,看见城堡如流沙一般滑落。
醒来的时候往往已经过了中午,床头柜上放着魔药和午饭,有时还会压着一份《预言家日报》。离参加婚礼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身体除了时不时出现的偏头痛外已经别无大碍。
这天下午,她从又一个梦境中醒来,迟缓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靠在枕头上,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自从家里被食死徒闯入过后,吉米变得比往常更加黏她,这会儿也照旧窝在她身旁,仍处于熟睡之中。
似乎快要下雨了。米凯莉亚收回目光,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报纸,翻到头版,哈利的脸一下映入眼帘——他的大幅照片被贴在报纸最醒目的位置,几个大字突出在照片上:
通缉追查
阿不思·邓布利多死因
米凯莉亚的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她伸手按了按脑袋,还算冷静地往下看去。里面不出所料写尽了对哈利的指控,称他极有可能是杀害邓布利多的幕后真凶,并且如今仍在逃亡,魔法部已将他列为重点通缉犯,挂出了高昂的悬赏金。
她瞥见第一版的角落里草草写了几笔魔法部部长更换的消息,宣布斯克林杰已经辞职,皮尔斯·辛克尼斯将接替他成为魔法部的新部长。她想起自己和斯克林杰仅有的一次会面还是在哈利的生日会上,仅仅过去几天,一场政变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翻到第二版后,她又看见了魔法部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成立的消息,就如伯莎所预料的那样,如今对麻种巫师的打压已经不再需要遮掩,有关对他们的控诉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报纸上。
“‘魔法部决心根除这些盗用魔法能力者,为此邀请每一位所谓麻瓜出身的人到新任命的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面谈。’”她低声读出报纸上的内容,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又不禁感叹伯莎是多么有远见的姑娘,一切都与她说得分毫不差。也许她看到报纸时会想到自己,想到已经躲藏起来了的温普尔夫人,并且冒出和米凯莉亚同样的想法。
她摇摇头,放下报纸,想起昨天杰弗里回家时提到的新政策:如今每个少年巫师都必须入学霍格沃茨,并且需要持有血统证明——表明他们已向魔法部证明自己的巫师血统。那些麻瓜出身的孩子所期待的未来不过是包着糖衣的利刃,他们注定无法学习魔法,永远也见不到霍格沃茨,甚至可能无法再见到他们的父母。
事态好像在一步步滑向黑暗的深渊,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们似乎再也没有光明可言。这一连串的消息令米凯莉亚感到反胃。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赫敏,想到她虽出生在麻瓜家庭,却比她见过的绝大部分巫师都要聪明。如今他们在哪儿呢?不知道是否找到了藏身之处,会不会此刻正待在她送去的大帐篷里,七嘴八舌地为之后的行动做着计划呢?
雨下了起来,窗外雾气弥漫,天色昏沉,雨水大片大片地冲刷着玻璃,米凯莉亚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气味。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魔药一饮而尽,又熟练地往嘴里塞了一颗太妃糖,面色如常地起身下了床。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她注意到摆在书桌正中央的挂坠盒,金色的外壳此刻显得晦暗且毫无生气。
那张纸条已经被她拿了出来,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她走过去,坐到书桌前拿起挂坠盒,长久地注视着它表面蛇形的装饰。
邓布利多让她寻找的是什么样的真相呢?她记得他说过这个挂坠盒原本应该在一个更加阴冷、危险的地方,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布莱克老宅,又意外被她发现、破坏,最后重新回到了她手里。
她能提取出的唯一线索只有最初发现它时所在的位置,如果邓布利多想要她找到答案,那么她迟早会去往那里。
米凯莉亚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通往陋居的山野浸润在雨幕之中,隐隐描绘出一个穿斗篷的身影。他静静地伫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家的方向。
从魔法部垮台那天起,布莱恩一家始终处于食死徒的监视之中。
她有理由猜测格里莫广场12号外同样有食死徒在徘徊,所有哈利可能会去的地方都已经受到了监视。事实上——她突然有种预感——哈利三人此刻或许真的就住在那儿也说不定。
吉米不知何时醒了,就那样安静地望着她。米凯莉亚一与它对视,心底便柔软起来。她叹了口气,抓起挂坠盒,从衣柜里找出长袍穿上,又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带上了卧室的门,快步朝楼下走去。
离开家之前,她戴上兜帽,警惕地看了眼食死徒所在的方向。确保他没有看见自己之后,米凯莉亚在刚刚踏出花园的瞬间幻影移形了。
她非常小心地落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门前的一节台阶上,连袍角都没有沾湿。她回过头,看见两个带兜帽的人影在大雨中沿着广场外圈晃悠,就像两个黑色的幽灵,时不时停下瞥一眼这座始终无法在他们面前浮现的老房子。
她冷静地拿出魔杖敲了敲前门,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后侧过身,迅速从门缝间钻了进去。
门廊两边的老式气灯自动亮了起来,她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先是经历了一道结舌咒,随后又被一个模样狰狞的邓布利多样貌的灰色身影扑了一身灰,等她说完“我没有杀死你,邓布利多教授”后,那道影子如尘土般破碎,她在弥漫的烟雾之中看见了哈利举着魔杖的身影。
“是我,米凯莉亚·布莱恩。”她冷静地举起手来,“家住德文郡,最近刚刚换了发型,和你做了六年同学,前不久收到了你交给我的福灵剂,我发誓会在最危险的时刻好好使用它。”
哈利松了口气,放下魔杖,眼里的戒备消失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一边引她进屋,一边问道。
“我来找克利切,”她开门见山地说,“寻找我要的真相。”
她一直记得发现挂坠盒那天克利切看向她时怨恨的目光,当她看到邓布利多留下的字条后,便意识到那时候刻在她心中的目光已经像钉子一般牢牢地将“真相”、挂坠盒和克利切钉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