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见见多识广的豪门大小姐脸上隐隐露出这副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陈不周有些失笑。黑眼睫翕动了一下,问她:“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她点头,眼睛澄亮中藏不住新奇。
盛夏里以前的确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些年要么是在国外,要么是在二代圈子里,每日所见都是高楼别墅要么是奢靡宴会,当然从来没有来到过生活气息这么浓厚的巷道。
但是她很中意。
她中意这种似乎一点点靠近他的感觉。能够接近进入他的世界,对她来说自然是新奇而喜悦的。
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再发生,横亘已久的危险似乎已远离,以至于盛夏里都能如此轻松地来这种街道逛一逛。
一整个下午,盛夏里几乎是将这一整片街道都逛了一遍。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家熟悉的茶餐厅前。
陈不周走到他们前面,身形落拓,后颈棘突明显,冷淡而勾人,伸出右手推开茶餐厅的玻璃门。
一阵浓汤香味几乎扑鼻而来。
“进来吧。”
盛夏里没有来过,就慢慢跟在他后面进去。她好像走进了新世界,有点陌生又新奇地和他们坐在了一张角落桌子上。
于咏琪拉着盛夏里坐下,轻车熟路地给她递去一双筷子,“这家店我们都是常客了,云吞是一绝。我和陈Sir都认为刘记云吞是全红港最好吃最正宗的云吞。”
他们出来,从来都是陈不周请客。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林嘉助明明自己是个富二代太子,还恬不知耻地嚷嚷道:“既然还是头儿请客,那我就先来两碗垫垫肚子。”
老板娘很快出现在他们身前,第一句话就是:“阿Sir,好久不见,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
“那我也老样子,鲜虾蟹子云吞面。”
“我就招牌云吞面。”陈不周扯了一下唇角,偏过头看盛夏里,盯着她问,“想吃什么?自己看看菜单吧。”
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脱口而出:“招牌云吞面吧。”
和他一样。
陈不周似乎朝她看来一眼,“再给她来个菠萝包吧。”
说完,他和她淡淡解释了一句:“这家茶餐厅的菠萝包挺有名气的,可以尝尝。”
“冻柠茶,还是鸳鸯?”
“冻柠茶吧。”盛夏里呼吸绷住,心底像是被甜点师细细地筛了一层均匀糖粉,缓神说了一句:“谢谢。”
林嘉助嚷嚷道:“陈Sir偏心!为什么我没有?”
“想吃自己点,和小朋友争什么?”陈不周兴致缺缺地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击:“两碗云吞还堵不住你的胃?”
于咏琪笑吟吟接话:“就是,你都比我们Shirley大了好几岁,还这么幼稚。”
盛夏里敛了敛心神,目光坦然地落在墙壁上一个木偶人身上,像是起了兴致,盯到眼睛发酸都不眨一下眼睛。
等待上面的时候,盛夏里默默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这家店布置得宽敞且明亮,收拾得也很干净。
来往的大多是些白领。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港片,主角就是在这样的店铺里与反派一次又一次角逐。
陈不周大概又是职业病发作,侧脸看了一下玻璃窗,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似乎微微一动,又转瞬即逝。
他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
“好。”盛夏里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见他出去了,才偷偷在玻璃窗外寻找他的身影。
倏忽,她在巷口角落找到了他的背影。
陈不周就站在一个面色劳苦的老人身前,微微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那老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
盛夏里也被吓了一跳。
因为她出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身上背着那么多的货物。
那个老人的肩膀几乎是被捆束带压出了两条深入肌骨的压痕,背上背着的货物高得引起来来往往所有行人的注视。
他走得很慢,似乎有些影响交通。
巷道深处,银杏树下,陈不周眼神有些复杂,下颚绷紧。
他伸手替老人扶住了快要坠落的货物,动作做得很顺手,也好自然,仿佛多么自然地继续问:“你背这么多东西,家里人怎么没给你搭把手?”
老人脸上沟壑深深,已经上了年纪。
“阿Sir,我没家里人。”
“你老婆呢?”
“前两年得了脑梗,现在在床上躺着,必须我赚钱来养她。”
“儿子女儿?”
“只有一个女儿,前几年出了车祸,也走了。”
老人家太窘迫了,他的手粗糙且灰暗,薰黄熏黄的,和眼前这位英俊警官天差地别,以至于他不敢直视陈不周的眼睛和人对视。
“没有办法,我没有能力挣钱,只能干干这种苦力,我没影响交通,也没有挡到其他人。我就是给附近居民楼的住户搬搬东西。”
“阿Sir你能不能不要罚我的款,我……我没办法,实在没办法。”
阿公越说越自然,没见他怨天怨地,反倒是急着要去接下一单,好好过他的生活。就像那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如果不是眼睛里水光,那他的确笑得却挺乐天派,仿佛苦中作乐:“我搬这么多,两百多斤,也就多赚几十块……要是罚款,那不是得罚我两百了。”
陈不周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地打断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话。
“您放心。我不是交通部的巡警。”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抬了一下头,打量了一下老人身上有两个人高几乎像是小塔一样的货物。
“哪层楼?”
“什么?”
“您要送去多少层?”
老人支支吾吾:“也就是十二楼而已。”
“先放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