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能应付小朋友,只能又塞给人一个棒棒糖,连小朋友的脑袋都没敢摸,塞完糖抬脚就走。
他声音松散随意。
“你们怎么会来这?”
原来没有工作、在平时生活里的陈不周是这样的。
他身上既有老派的真诚与稳重,又有新式的随意慵懒,两个时代的做派缩影在他身上。
盛夏里怔忡了片刻,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回答说:“我来办个慈善基金。”
于咏琪接话:“我陪她来的。”
“是吗?”他递过来一眼。
盛夏里有些无措地摆摆手,耳根子都发烫,不敢去看陈不周的眼神。
但是陈不周只是很温和地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是什么基金?我可以帮忙吗?”
陈不周他这个人吧,是一种善良的成熟,知世故而不世故,哪怕被打压也理想永不褪色,一直有清晰的人生目标,也一直在追寻自己人生的意义。
盛夏里之前听过他说过一句话,不要执着于其他人都认可与赞美,过自己的人生,我们都是朝着未来而活的。
他说话看似平常简单,其实一直很有深度很有思想,这也是他这么沉寂孤单的原因之一。
盛夏里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沙哑地问:“你是来孤儿院——?”
“来看看。”
陈不周眼底神色似乎微微一动,又转瞬即逝,“以前有个朋友是孤儿院长大的。”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落在盛夏里身上时,在她的衣物上停顿了一小会。
她穿得很有少年气,宽宽大大的白衬衣,水蓝色牛仔短裤露出笔直修长的长腿,还戴着一顶深蓝色小熊牛仔鸭舌帽。
没有首饰,也没穿奢侈品。
小朋友们显然是和陈不周很相熟,没有陌生情绪,反而很依赖他,他们很热情地叽叽喳喳地接话,黏糊在陈不周身边。
“大哥哥经常会来看我们,给我们送零食的!”
“我长大也要像大哥哥一样做警察!”
盛夏里被一个小朋友拽了一下尾指,低头一看,就看见小朋友期期艾艾的眼睛。
小朋友声音细小:“姐姐,你几岁啦。”
盛夏里眼神一点点亮起来,难得露出柔和真切的笑容,眼睛也像是在笑,“我再过几个月,就十九周岁了,你呢?”
“我今年七岁了。”小朋友乖乖回答。
“我还以为姐姐你是高中生呢,我们这有个姐姐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耶……那姐姐,你和那个阿Sir哥哥,差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岁唉。”
“是九岁。”
陈不周坐在不远处,一条长腿曲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石桌桌面,声音有些随意地纠正她。
“好好学算数吧,小朋友。”
盛夏里还想说什么,但是院长很快就出现了,要洽谈的事情不仅需要刘秘书出场,也需要盛夏里本人出面,她只能先离开一会儿。
刘秘书向来做事缜密,所有条项都拟定得很严谨,所以他们没聊多久就差不多结束了这次会面。
院长阿姨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长着一张很和善的脸,盛夏里向来观察人很仔细,观察了一个上午便看出来她是真的对孩子们好,也是真的很受这些孩子的爱戴。
从房间里出来时,她差点抓住盛夏里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她的手有茧子,但是很温暖,是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所有妈妈一样的温暖。
盛夏里被抓住手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也没立刻抽回手,最后还是刘秘书替她解的围。
而陈不周就站在走廊尽头,身形落拓,双手随意懒散地插在兜里,微微仰着头在看屋檐外的天空,喉结线条清晰明显。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才缓缓转过头。
“聊完了?”
“嗯……”盛夏里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眼底有点闪烁着的期待,“你是在等我们吗?”
他回得很干脆:“嗯,我送你回去。”
于咏琪出声打断他们,有点疑惑地问:“这么早回去吗?我今天答应过要带夏里去音乐广场转转的,最近音乐喷泉附近鸽子挺多的。”
陈不周微微拧眉:“去那片音乐喷泉?”
“是啊,音乐喷泉不是你最常逛的地方吗?我之前有次凌晨一点,还看见你在那散步遛狗。”
陈不周凌晨一两点还在散步这件事,盛夏里也知道。
是那天,她递给他信封的那天,他像个真正的朋友一样安慰她劝她时说过的话。
他说,“一天里,我最中意一二点的凌晨。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很安静的凌晨,空气也还算干净新鲜,氛围很安静,天空虽然暗暗的,没什么星星,但我很中意。在那个时间段慢慢散步,能够好好感受生活,思考更多的事情。”
盛夏里还记得那天陈不周说:“你也可以好好思考很多事情。”
“最重要的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而是未来。过去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你怎么样,都比不过未来的你的想法。”
他还说,“你还在人生的春天里。”
一直到他们抵达音乐喷泉时,盛夏里都还没从那段话里出来。
宽广而具有艺术气息的喷泉水池随着音乐的波动而起伏,花洒一般落下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光芒。
无数只白鸽伴随着风从天而降,一只鸽子停落在盛夏里手臂上,她一动,鸽子随着鸽群唰地一下从陈不周背后飞旋而起。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但这一瞬间的陈不周看上去不仅很温柔而且很慵懒。
他手上拿着份文件,明明帅得很有锋芒的一个人,在此刻,在大片白鸽的背景下显得那么温柔。
陈不周盯着那大片白鸽看,声音有点漫不经意地:“其实这个时间段人还挺多的,还是凌晨安静些。”
盛夏里没说话,神色有点愣愣地。
她不知是在看白鸽,还是在看人。
但其实国外艺术广场也有很多白鸽,甚至很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