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盛夏里还没有反应过来。
陈不周就淡淡地朝她看来一眼,又给她介绍道:“这位是薛太太。”
“……薛太太。”
盛夏里很快喊了对方一句,声音有点发紧。
“是陈sir的朋友啊……”
听见朋友这个词,薛太太的目光明显在盛夏里身上落得更久了,似乎带着打量的神色。
看得她越发不好意思。
直到告别完人坐在车上,盛夏里还是一副恍然的模样,她轻轻拉了一下安全带,指尖轻轻敲了两下安全带,来分散注意力,半天才开口:“陈警官。”
“嗯?”
“那个薛太太,是你的阿姨吗?”
陈不周没什么情绪地垂着眼,说:“不是。”
“那她是?”
“我们是在警署认识的,那天她正好来警署报案。失踪案——她的女仔失踪了,她找了很多很多天。”
他们警方也找了很久。
失踪地点没有监控,附近地区唯一出现过的可疑人影也是全副武装,根本无从找起。
“找到女仔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尸体。”
担心吓到盛夏里,他掩去了后半部分。
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女尸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法医检测出尸体生前遭到过侵犯,身上有几十处殴打痕迹,死前进行过剧烈挣扎。
这个社会对女性无疑是带有一种天然危险的,从胚胎开始面临堕胎的危机,蹒跚学步的儿童可能会遇到□□,已经上学的学生有可能遇上暴露狂,步入社会开始工作可能会遇上性骚扰。
哪怕是对象仅仅只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黑暗脏手也并不会因此毫不动摇。
可怕的是恶人不信报应不怕鬼敲门。
夜晚睡的还比受害者家属沉稳。
“后来薛太太精神就出了点问题,她总认为自己的女仔还没出事,只是放学了还不回家。隔三差五的都会来警署报案找女仔……”
失去女仔对一个母亲的打击能有多大。
他们都见证过。
一个干净体面、得体从容的女人一瞬间就衰败下来,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鬓多了不少白色痕迹,脸也在短短几天内垮了下去。
她站在警署里,手上抓着手机,抓住每一个警察的手痛哭:“阿Sir,我女仔失踪了。快去找我女仔,能不能快去找我女仔。”
“我女仔平常这个时候都应该已经下课了的,怎么今天都已经放学了六个小时了,她怎么、怎么还没回来……”
“我给她打了电话,也没人接。做的饭热了三遍了,她还是不接电话……”
……
陈不周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回来,嘴角微微绷着。
“后来,久而久之,警署上下的人都和她熟了起来,我们也就都喊她一句薛太太。”
“她有时候能记得女仔已经走了,有时候,还在热她的晚饭。”
那顿她女仔没吃上的晚饭,这个女人已经热过千百遍。
陈不周手掌搭在方向盘上,声音淡淡的,飘进风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小朋友如果还活着,现在大概和你年纪差不多。”
——这大概也是薛太太盯着盛夏里微微失神的原因。
“……”
盛夏里陷入了静默,没说话。
她侧过脸,目光紧紧地顶着车玻璃,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握住安全带的指尖却有些僵硬、发麻。
盛夏里只是想起了妈妈。
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和薛太太也是相同年纪。
陈不周说完这句话,又接到一通电话,急匆匆地又要赶回警署,幸好林嘉助今天也在,最后就由他送盛夏里回家。
他再三叮嘱林嘉助要小心谨慎。
“别出岔子。”
林嘉助接过车钥匙,随口道:“放心吧,头儿,我能出什么岔子。不就是这么一段路而已吗?”
“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将人安安稳稳送回家的。”
……
傍晚七八点的时分。
盛夏里仅仅只穿着件较单薄的白衬衫,黑长直,透着一股疏离又清纯的气质,安静地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看,手点了点夜里冰冷玻璃,视线落在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里。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所乘坐的车子行驶过的路段又较暗,路灯坏了两盏,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她不在乎。
忽的。
她听到了一声尖叫,声音细细的,很像是幻觉,但她视线一扫时,就明白了,这不是幻觉,是有人在求救。
有女生在求救。
细细的、颤抖的、恐惧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盛夏里自然不会装作没听见,她立刻喊道。
“停车!”
虽然停车有风险,或许这只是一个利用她同情心的陷阱,但女人的尖叫声,让盛夏里并不能做到坐视不管。
林嘉助猛地一刹车,“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车门已经啪的一下被人关上,而那个位置已经空荡荡的。
夜风里,她身上那件白衬衣被风吹得鼓鼓的,盛夏里没扣上前两个扣子,显得有些松散宽大。
她没顾得上被风吹乱的长发,也没顾得上灌满了风的白衬衣,一暗一闪的路灯下,她攥着手中的手机,一面小跑着一面打了一个电话。
报警电话。
她和林嘉助两个人不见得能对过他们。
林嘉助甚至刚跑下车,在她后头边追边喊,“盛夏里,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生死关头可等不了人。
也许是十秒,或是五秒。
盛夏里一瞬间就跑到了刚才发现人影的地方,但是这儿什么都没有,孤零零的树枝,黑漆漆的、没有灯光,甚至还有些阴冷。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草地上的痕迹。
身后忽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