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太监正在主坐上悠闲吃茶,厅内一片死寂,看态度众人正僵持着。
下人在门外高呼道:“老夫人到。”
司礼太监闲闲的撩了撩眼皮,迎头看到御赐的龙头杖,忙放下茶盏,起身拱了拱手虚虚朝龙头杖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让出了主坐,只在下首位坐定。
谢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过不过继,如今只在老夫人的一念之间,他眼巴巴瞅着曾祖母的一举一动,心中在飞快的想对策。
谢老夫人恭问了圣上金安,又将手中的龙头杖横在身前落泪道:“老妇缠绵病榻多日,刚刚才清醒过来,非是怠慢了老总管。这龙头杖啊,还是宣宗皇帝赐予老太傅的,老妇哪里有资格哪来取用,不过是之前梦到了老太傅。”谢老夫人说着对谢霁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老妇如今膝下只有这么一个重孙在身边守着,若将他过继出去,岂不是绝了老太傅的后,便是官家得知也是不落忍的。”
“老太傅昨夜竟托了梦来,千叮万嘱莫让人绝了他的后,又怪老妇弄丢他的重孙,想来过继这事儿老太傅是十分不赞同的。”谢老夫人边说边擦拭眼角的泪道,“老总管莫怪,人老了,泪窝子浅,一想到前事少不得伤怀。”
老太傅谢壑是宣宗朝的重臣,当年兀目人兵临汴京城下,是谢壑一力主战反对南迁,生生带兵将兀目人赶回幽燕,对大齐有再造之恩,宣宗皇帝特赐一柄御制龙头杖,莫说是司礼太监,便是官家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况且宫里的老监个个都是人精,能卖个人情便卖,得罪人的事儿轻易不干。他随即便摆摆手道:“老夫人言重了,老奴不过是顺路代官家看看老夫人,别无他意,既然老夫人身上大安,老奴也不多做打扰,这便回去交差,告辞。”
谢霁听得老夫人这番言语,心里炸开了锅,前世关于他过继的事儿,很是顺遂,根本就没有临安侯亲自过来相逼这回事儿。
也是,前世曾祖母根本没有过去这一道病坎,临安侯府借着吊唁的机会直接把他从葬礼上带走。
难道说曾祖母动过让自己过继的心思,但最终没有同意?
本来他是不信乱力乱神的,可自他重生之后,许多事情便不得不重新审视,或许曾祖父托梦是真的,曾祖父也不愿自己被过继出去吧。
见老宫监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临安侯风中凌乱,他甩了甩袖子道:“来人啊,将圣上御赐的通草花呈来。”
大齐男男女女君臣上下都有簪花的喜好,每逢圣节、朝会宴官家都会赐群臣通草花。
临安侯府的下人端上一个宫制柿蒂纹团锦覆面的方盒,掀开盖子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大花十八朵,栾枝花十朵。
“拿去给府上的姑娘小子们玩罢,反□□上今年是收不到御赐的通草花了。”临安侯无不得意的说道。
谢则一下子变了脸色,脱口问道:“侯爷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临安侯府拱了拱手道,“都道西府会调、教子孙,盖因七爷爷是太傅的缘故,既得宣宗皇帝亲赐‘一代文宗’匾额,便应惠及阖族子孙,怎好西府独享,来人,摘匾额挂到谢氏本宗祠堂,我曾祖也托梦了,梦到七爷爷官至太傅十分欣慰。”
谢则气得摔了茶盅厉声道:“谢领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年老侯爷可是一门心思将我祖父逐出族谱,我谢门如今和你临安侯府有甚的关系。”
临安侯冷哼一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曾祖将七爷爷逐出族谱那也是因为他不成器,如今曾祖不是托梦叫我把七爷爷填进族谱里嘛!不然你也配姓谢?”
“无耻!”
谢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一代文宗的匾额乃宣宗皇帝亲赐,若临安侯府担得起只管摘去。”
“老夫人,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告辞。”临安侯命人抬着匾额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谢霁立在谢老夫人身侧坚定的说道:“曾祖母,以后我定将此匾重新迎回来,我发誓。”
谢老夫人轻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谢霁的头顶道:“曾祖母相信你,去吧,到祠堂给你曾祖父嗑个头去,他定然十分挂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