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平安无事的消息传来时,华阴侯府十分悔不当初。
谢钊除了平安无事外,官家为了安抚军心甚至赐了谢钊从二品银青光禄大夫的荣官,虽是散官,但每年光食禄就添了两千石。又另赐了一品金鱼袋表彰他教子有方。
百官谁不慕谢钊,大家都是当朝为官的,为什么有些人的子嗣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力挽大厦之将倾,给他老子挣足里子面子。而有些人的子嗣除了眠花宿柳就是惹是生非,好好读书习武的都是祖上烧了高香。
显然这烧高香的人家就不包括华阴侯府。
谢府形势未卜之前,华阴侯府以为谢府死定了,为了避免旁人参他和谢府走的热乎,令官家生疑,华阴侯夫人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长子齐怀说了一门亲事,亲事也是极好的,虽然不及之前的谢府手掌兵权,可这家的家主是个老翰林,姓黄,黄家在临安士林中颇有些声望,是临安城的老牌世家了,姑娘都是书香门第出身,温文尔雅又知书达理,极为不错。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花朝节这天,被人家姑娘的兄弟堵住齐怀在酒肆里与妓子调笑,不甚庄重的很,认为华阴侯府门风如此糊涂,家里的郎君还未娶妻就如此浪荡,哪里是过日子的人家,当即就遣了冰人说和退亲。
左右还没在官府过文书,退亲也好说,告知一声的事儿。
原本在瓜田遍地的临安城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坏就坏在黄姑娘跟谢娉是手帕交。
谢家前段时间忙的鸡飞狗跳的,谢娉并未出门交游,也不知好友跟华阴侯府扯上关系,如今家里事定,待她抽出空应好友之约交游时,事情已经轮回着完结了。
黄姑娘当个笑话似的跟密友讲说,谢娉听得连连摇头,也就识趣的没提华阴侯世子齐怀之前的那些黑历史。
可华阴侯世子齐怀却不想放过人家姑娘,不知打哪儿得知人家姑娘出门吃茶,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在姑娘们包的济楚阁儿外又是吟风弄月又是悲歌感慨又是剖白心迹,洋相出尽,黄姑娘出离愤怒了,知道的二人只是说过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有什么款曲呢,平白诬人清誉!
一屋子都是要脸要面的好人家姑娘,也不好出门大喇喇的辩驳什么,以防不明真相的人误解。
珠珠拍了拍跟她出来玩的荆玉道:“阿玉,去把二哥找来。”
谢煦就在楼下跟人玩投壶,他是大孩子了,楼上一屋子的姑娘他不好意思再像小时候一样凑过去,怪臊人的。只在楼下跟他一般大的小子们投壶打双陆。
见荆玉下楼,悄咪咪的跟他把话一说,谢煦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走,跟哥哥瞧瞧去。”
谢家兄弟刚一上楼,便听见齐怀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荆山之徒,近日又习得一篇画作,请黄姑娘出来鉴赏,看那说话的模样甚是得意洋洋。
荆玉一听,噗嗤一声笑了,他扬声问道:“你若是荆山之徒,我还是荆山之子呢,好画共赏,也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好画敢挂在荆山名下招摇过市。”
华阴侯世子齐怀并不认识荆玉,一抬头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糯米团子,长的比年画上的仙童还可爱标致,偏偏神态十分不屑的看着他,很有挑衅的意味。
齐怀划了一下目光冷声问道:“你是谁?”
荆玉有问必答,十分有礼貌的回道:“我是荆玉,是不是比你靠荆山先生靠的更近?”
“小屁孩儿,没事儿找你娘吃奶去,别在这里瞎捣乱。”齐怀的小厮驱逐道。
“哎,真是令人纳闷,不知这位公子画了什么?只给姑娘们看得,小子们却看不得,着实奇怪。”荆玉皱着眉头问站在他一侧的谢煦道,“二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你还小,可不能看了学了去。”谢煦懒散的答道。
齐怀不认识荆玉,不可能不认识谢煦,当年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是被这小子按着暴揍一顿的。
听说谢煦这些年被他爹拎到军营里亲自教养,一介武夫,他懂什么。于是,齐怀十分自信的说:“谢煦,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说着,他将手里的画卷打开,是一幅锦鲤戏荷图。
荆玉剥开二哥捂住他眼睛的手,一瞧乐了:“哈哈哈!”
荆玉嘲讽意味甚为明显,齐怀不明所以道:“你笑什么?”
荆玉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说道:“本来是不欲说的,可见你这么笨,到处败坏荆山先生的名声,我看了之后十分生气,所以再此提醒你一句:荆山先生不擅画花卉,你见哪幅荆山先生的真迹上有花了。他自己都不擅长的东西如何教你?”
“你!你胡说!”齐怀闻言脸都气得扭曲了。
“不是会一两笔荆山技法就可擅自标榜自己是荆山之徒了。”荆玉白了齐怀一眼说道。
“你又懂什么!”齐怀怒道,“凭什么这么说!”
荆玉挺了挺小胸脯十分骄傲的说道:“就凭荆山先生的授业恩师是我祖母兰夫人!就凭我比荆山先生会画花!”
本来支着耳朵听热闹的人如今齐齐转过头去看荆玉,兰夫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老太傅的独女,早些年嫁给了鹅湖书院的当家人,大齐士子没进过鹅湖书院,没拜过兰夫人,那都不算什么正经的名士。
荆玉见众人看了过来,扬了扬骄傲的小脑袋对一旁的跑堂的说道:“小二!笔墨伺候!我让他见识一番什么叫锦鲤戏荷图!”
大齐上下素好书画,文人墨客时常在茶楼相聚吟诗作赋,比试书画,是以茶楼里常备笔墨纸砚。
小二闻言也挺好奇这个三尺小童会画出什么来?连华阴侯世子都敢随意嘲讽奚落。
笔墨备齐,荆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荆玉调好笔墨浓淡,抓起一支笔,蘸足笔墨上下翻飞挥动着,勾挑点捻,少倾,锦鲤从荆玉的笔端游出,绕在荷花梗旁与盛开的荷花相映成趣,甚至有一尾胖胖的锦鲤跃出水面咬在荷瓣边上,尾巴甩出的露珠打在荷叶上欲滚不滚。
“妙啊!妙啊!”众人叹道,“不愧是兰夫人的孙子!”
齐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