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木延已经找了沈静怡快一周的时间,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带走的不过几件最平常不过的便服。那枚亮闪闪的钻石戒指,在她临走前被放在了卧室里最显眼的地方,用意在明显不过,就像生怕楚木延推门后看不见一样。
楚木延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嗤笑一声,自己怎么会看不见,她做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他她离开的决心罢了。
那日她撕了婚书,泪眼朦胧的说要和自己离婚的场景历历在目。当时她那绝情的神色自己就该有所察觉,自己怎么会这么傻,竟然以为将她变成了他的女人后,她就真的不会离开自己了。
她从来也不曾是那样的女人……
温婉娇柔的外表下,骨子里是比任何人都固执的心。
刚得知沈静怡离开的时候,楚木延是不相信的。他开车急速来到怡秋别院,那模样几乎失了理智,在没了从小到大养成的那份修养气度,就像是内心里最深爱的一处被人不顾他死活的连根拔起,硬生生切断挖走,连一片叶子也没给他留下。
他拿起桌上安静躺着的戒指,颤抖的手指愤怒的将其狠狠丢在地面上,可坚硬的钻石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无辜的躺在角落里,一点损伤都没有。整个房间,痛苦的只有他自己,满身伤痕的也只有他……
楚顾告诉他,沈静怡拿走了她家的账本,她说,那是她家的东西,她要带走。让他别在寻她,忘了她。
她拿走了全部属于她的东西,包括他的心,唯独留下他。
“楚木延,就算只是一具空壳,你也要吗?”
他捂住脸悲切的失笑,英俊面容上透着寒意,如今失了心的他才是那无人问津的空壳吧?
眼前房间内这些熟悉的物件,每一件上面都残存着她的影子,一颦一笑,似乎她并未离开。
他厌倦了自己这样不受控制的爱她,像舞台上逗观众取乐的小丑,得到的不过是众人讥讽与耻笑。那个心惊胆战只怕失去她的自己,对她而言究竟算什么呢?不过是他人的替身罢了。
想到这,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眼底通红的将沈静怡房间里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个粉碎,一个不剩。
一地的碎片,凌乱不堪,他还不解气,抬眼看见沙发上他一点点耐心粘连起来的婚书。他特意让人装裱在镜框之内打算找个地方挂起。
如今那个相框像个不断冷漠嘲笑他的愚蠢的人,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快速几步上前,高高举起相框。
……
最终,还是没有传来碎裂的声音,那拼命想要用力砸碎的笑,那恨自己不能立刻抛弃那个女人的想法,都败给了名叫沈静怡的女人。
高举的手渐渐落下,沉甸甸的眸子里布满血丝映着的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却是她不要了的东西。
也是他珍惜百倍的东西。
他将婚书放置胸前,痛苦的低吼。
原来一个人真的想要离开前,是不会选择道别的,她只会默默离开,再无眷恋。
他像一个找不到投胎之路的孤魂野鬼,在这战火纷飞的时刻,将自己锁在房间两日,不吃不喝。直到医院打来电话通知张敏病危,才将楚木延拉回现实。
张敏自从被楚木延接去照顾后病情一直很稳定,但多年的恶疾已经摧残了她的五脏六腑,任凭楚木延花再多的钱也无法继续延续她的生命了。
她知道,五年前她本就该死了,这五年里是沈静怡给她续的命。而五年后直到今天,给她续命的人是楚木延。
这两个和自己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孩子,在拼命延续自己脆弱的生命。
如今,她也想在死前替他们做点什么。
病床上,无数的管子从张敏身上拔下,她此刻觉得自己无比轻松,总算还像是个人一样躺在床上。
医院在几个小时前通知了楚木延张敏的病情急速恶化,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来到了医院,张敏知道,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是怕沈静怡难受。
张敏看着坐在她床边英俊笔挺的出色男人,他不知为何有些憔悴,脸上冒出一些细密的胡茬,但那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反而给他带来了一种别样的成熟气质。
张敏想,曾经自己年少时分,第一次见沈安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气质超群。
楚木延望着才不过五十来岁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的张敏,不知道沈静怡得知这件事后会如何反应。
“楚木延,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
张敏脆弱的声音打断了楚木延的思绪,她没见过楚木延几次,说出这样的话让楚木延有些不解,“沈静怡不在秦都,你有什么话告诉我,我替你转告她。”
张敏摇摇头,她其实最害怕的就是沈静怡来送她,如今除了她沈家就只剩下沈静怡一个人了。她来送,无非是让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中去罢了。
她至今还记得沈静怡将她从地窖里救出来的场景,火焰像云朵般包围着她,她仿佛是炉火上煎烤的食物,皮肤都像是要脱离掉一般。
“楚木延,我没什么话留给沈静怡,或者说,我希望你答应我,别告诉她我死了。随便说我在别处治病都好,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沈家已经只剩她自己了。”
楚木延明白张敏的意思,如今她也不在,就是通知也通知不到。
张敏知道这个世界上出了自己,最心疼沈静怡的无非就是楚木延,尽管他沉默以对。但她无需多言,捂住胸口,死前的回光返照给了她一些力量,让她继续开口,“我虽没有什么留给她的话,但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刚刚我说,我见过你,不是在秦都,而是在渭城。”
楚木延剑眉一抬,盯着张敏,不知她要与自己说什么。上次带沈静怡回渭城的时候,张敏并未回去,他们从未在渭城见过面。
张敏缓缓说出真相,“只是那个时候,你不叫楚木延,你叫阿秦。”
阿秦,这个名字无数次从沈静怡的口中说出,楚木延再熟悉不过。
楚木延楞在原地,全身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病床上的女人,“你说什么?”
张敏笑了,她其实是个美人,只是从未有人发现过她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