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二楼靠窗位置,王俭点了一桌子菜却没有动筷,只安静望着窗外,秋雨淅淅凉意习习,本该空旷的街道却因一件事熙攘。
石文焯昨日判处赖尚荣革职收监并处游街示众,今日是他游街的日子,哪个朝代都不缺看热闹的人,更何况赖尚荣这几天在整个河南府都算个名人。
“害晦气,都进了十月怎么还能下一天的雨,”薛蟠推开包厢门边说边脱下蓑衣坐在王俭对面,“怎么,哥哥这是等我开吃呢?”
王俭没给薛蟠眼神只望着窗外,赖尚荣游行的队伍刚过去,只几天不见对方形貌已经大不相同,他找张可标问过赖尚荣官声,不是什么清廉的包拯也不是什么作恶的贪官,不过就是个一般知县有功有过。
“啧啧,”薛蟠喝了口热酒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一些,“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赖尚荣坐囚车打这儿过去?那人好像有什么毛病,本来大张旗鼓为生员出头结果巡抚一来又突然改口,这不比张可标还招人恨,连我这没当过官的都知道这么干不行,可能他前一天晚上脑子真被驴给踩扁了。”
自己可能就是那头驴,王俭心道,赖尚荣为什么改口很简单,一是靠贾府做官必然要听贾家人的调遣,贾政的信摆着,自己开了口他不想做也得做。二是,他难道不知道反复无常遭人记恨吗,只不过自己坚决保证等风头过去一定会另给他一番安排,必不比今日知县职位差,他相信了自己这不会兑现的屁话。
“哈哈这个赖尚荣也是滑稽,明知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敢这么捅马蜂窝,生员的事儿刚完巡抚还没走就来了一堆人控告赖尚荣欺压良民贪污漏税了,这可真是犯了众怒了。”
薛蟠说个没完,每句话都似乎在打自己脸,王俭听得难受回过头。
“吃你的饭吧,一会儿吃完出去办点事儿。”
“?你怎么又有事儿给我干?这次不会又是折腾人的麻烦吧?”
“不麻烦,我让张可标在知府衙门给我谋个差事,以后我们就暂时在这边住下了,万全去找房子了,你去买点东西备着,让张可标活动总不能还让他花费。”
“你让张可标给你谋差事?还是在知府衙门?你没事吧,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干的?而且他能给你谋出个什么来?不会让你这在京城说话都管用的俭二爷在个四品衙门里面做个临时工吧?你是犯了什么大错让舅舅彻底放弃了吗?我也没听说啊。”
王俭瞥了眼薛蟠,他能理解对方的惊讶。
现在地方各个府衙用人制度和后世一样,以知府衙门为例除了从四品知县,五品同知六品通判外还有几个八、九品的末等官是行政编,由中央吏部或者省里统一任免,然后下面便是一些诸如府丞典吏之类的人员,有编制但是由当地知府任免,类似于事业编,再然后剩下的人员便是劳务派遣人员,也就是薛蟠说的临时工,没有编制只是在衙门干活。
张可标身为下级官员要安排自然只能安排临时工岗位,也难怪薛蟠不能理解,如果按照常理以自己的身份知府都不是不可以。
“要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和薛蟠单独待了一个多月王俭也逐渐摸到了王子腾的想法,薛蟠是个有用的,出身好见识多人也莽,事情说明白了交给他就算干得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嘿?你又来了,我看你是越来越会使唤人了。”
薛蟠嘴里抱怨行为上却是快速吃了饭带小三去了街里,这事儿简单,而且他也正好想着找个空闲时间逛逛河南府买点当地特产给家里妈妈妹妹。
王俭虽说欺骗在先但结果明摆着是帮了自己大忙,张可标不是不识好歹的,有了机会便托熟人给王俭在知府衙门谋了个差事,不好也不差,在六房中兵房做攒点,兵房典吏负责一府军事武装事宜,攒点作为助理一旁协助。
非战时地方兵房按理来说一般就是个摆设,然而王俭进去之后只第一天跟着顶头上司在衙门简单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工作范围,第二天便被人安排了整理六房近五年档案的活儿,吏、户、礼、兵、刑、工,除兵外其余五房按理来说分不到王俭头上,但作为新人多干点也正常,王俭没有推脱,加班加点连着干了十余天才将档案理顺了。
万全找的房子离府衙不远,王俭每日早出晚归两点一线,好好的官宦公子愣是活成了社畜模样。
王俭满脑子公务不多想,万全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府里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作为从小跟着爷的小厮他什么没见过,哪儿有什么事儿都推到一个新人身上的,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万全心里有火又碍于自家爷都没有发话自己更不好张嘴一直憋着,在王俭书房整理档案时脸色也一直僵着。
“怎么,又来帮你家爷整理东西了?”薛蟠拿着一碟子点心进门,看见万全一边憋气一边干活儿的样子笑出了声,“你家爷这差事谋得好啊,人家出一份儿钱供你们两个干六个人的活儿,哈哈,说出去可真是惨的笑掉人大牙。”
“大爷也别在这儿说风凉话,接下来爷不一定还会被分派到什么,说不得下一个也得轮到您做呢。”
“嘁,跟我有个毛关系,他的事儿凭什么让我干?”
万全没回话心道:“凭什么不知道,但结果就是得罪人的全让你干了。”
“薛蟠万全小三,出来帮忙!”
二人正说着王俭声音传来,出去一看,王俭拉着一辆驴车进了大门,车上整齐摆着十几摞文书档案,不说万全就是薛蟠也惊了。
“这,不会又给你分了什么大活儿吧?”
“你看呢?”王俭抹了把头上的汗,十月下旬的天儿他愣是出了一身的汗,“这次光万全不行了,你也得上,不然肯定是干不完,十一月月底前要交上去。”
闻言薛蟠万全对视一眼,薛蟠一脸蒙逼万全笑了出来。
“不是,怎么又扯上我了?你又想让我干嘛?”
“要粮,这活儿你熟”王俭随手从一摞书最上面拿下来一本册子,“这是河南府治下今年拖欠的粮食记录册子,你按照上面的数量挨个去各个县走一趟,能讨来多少算多少。”
“不是,不是,”薛蟠嘴角抽搐,“先不说为啥找我,也不说这户房该管的东西为什么又到了你这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