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们肩并肩坐在地铺上看电影。照岛游儿还是没穿上衣,我也放弃了让他穿上衣的举动,毕竟我打不过他。
他拿着装了加冰麦茶的杯子跟我抢零食。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房子是我租的,食物和饮料都是我买的,他对这个场景唯一的贡献只有出了个人。
“帮我也倒一杯。”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照岛游儿的侧腰。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将他没喝完的、冰块都快化掉的麦茶塞进我手里,“你喝这杯,”他说,“我自己重新倒。”
“我为什么要喝你剩下的?”我问。
照岛游儿回过头,用看火星生物的目光看着我的脸,“你想死吗,今天是十七号。”
我突然想起高一时的事。
那天也是十七号,六月十七号,天热得不行。体育课结束后我贪凉跟同班的好友一起吃了根冰棍,不巧的是恰好赶上生理期,贪凉的结果就是到了午休的时候我疼得趴在课桌上动不了。
照岛游儿跑过来问我你怎么了,我说我疼,他问你撞到哪了吗。可能生理期的人都会很暴躁,我只觉得他在我身边嗡嗡嗡吵得很烦,就大声对他说,白痴,我来大姨妈了。
他眼睛瞪得滚圆。
青春期的男女生对生理卫生课教过的内容依旧有着天然的羞耻心,照岛游儿先是红着脸看着我,又下意识移开目光,然后我听见他继续问。
——那你还敢吃冰?
我就吃了。我有气无力地用自以为凶狠的语气回答道,你管我啊!
照岛游儿没吭声,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不跟生理期的女生计较”。然后他一溜烟儿跑走了,再回来时他手里还端着一次性纸杯,杯子里盛着热水,加了红糖的那种。
我找保健老师要的。他说。他们说喝了会好受一点。
其实红糖水根本就不治这个,与其说是偏方,不如说这种东西更像是安慰剂。但我还是接过杯子喝了,可能因为那时候照岛游儿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生理期可不是固定的,白痴。”我用食指和大拇指叩着玻璃杯杯口,对他翻了个白眼,“现在已经到月底了。”
照岛游儿大受震撼。
“还有这种事情?”
我一脚踹在他侧腰上。
“你跟你那么多女朋友同居了这么长时间到底都学到了什么?!”
07
以我和照岛游儿那不尴不尬的关系,其实我不该收留他的。
无论外人如何看待我们,至少我还是个正常的单身女青年,留男人在自己公寓里过夜不太好。
可我还是留他了。
因为他会做饭。
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人大概无法理解有个会做饭的室友对社畜来说是一项多么难得又充满诱惑力的事情——打个比方,我每天早上七点要出门赶地铁,中午在公司吃面包,晚上七点回到家还要加班改那狗屎策划案,半夜一两点才睡简直不能再正常。
照岛游儿比我轻松一百万倍。
他已经干到了店长。虽然店并不是他的,但他不需要定点上班打卡,只要每个月工时足够、其他人需要他救火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店里就行了。
因此当我早上醒来发觉桌子上有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时,心中那点对他蹭吃蹭喝的怨气直接消失在了味噌汤的香气中。
这一刻,我真心希望照岛游儿这辈子都交不到新的女朋友,这样我就能一直有热气腾腾的早饭而不是随便加热一下涂了果酱就算一顿的面包片。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以我的经验,最多一周,他就会认识新的女人,又或者是哪个前女友找他复合,然后他从我的公寓里搬出去,又在几个星期后回来敲我的门对我说他被甩了。
这剧本我熟。
我端着碗看他解了围裙坐到我对面,照岛游儿撑着餐桌桌面问我晚上想吃什么,他的手指还挺长,仔细看还能看见手掌上的老茧,那是打排球留下来的。
“随便。”我说,“只要是正经的晚饭,我吃什么都可以。”
“……你到底都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啊喂!”他忍不住吐槽道,“下班回家都不会动手做个饭吗?”
我叼着筷子掰指头跟他算。
“我每个月有五个策划案要做,平均每个策划案都要改八遍以上,这还不包括临时接来的同事的烂摊子。”
因为时间很紧,一个人的时候,我要么是吃泡面要么是干脆不吃。
照岛游儿沉默了几秒钟。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辞职?”
我将筷子从嘴里取出来,又搅了搅味噌汤。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和女人交往?”
08
吃饱喝足后我斗志昂扬地进了办公室,同事调侃我说一看就知道照岛先生去你那边了,我问她这么明显吗,她说因为小樱吃过早饭和没吃早饭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换句话说,连同事都知道除了照岛游儿没人愿意给我做早饭。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个令人悲伤的结论。
我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也交过一两个男朋友,但最后基本上都以“我觉得你并不需要谈恋爱”为由告吹。他们觉得我爱工作胜过他们,我觉得那是废话:毕竟努力工作可以赚钱,讨好他们又不赚钱。
再后来我就没有兴趣谈恋爱了。
每天的工作都要把人压垮了,再谈恋爱,是嫌命太短吗?
说话间部长走了进来,他说今天有个大单子,客户是从东京来的,还是吃公家饭的,要求是对接人会打排球。全办公室只有我人中学时跟着照岛游儿学过排球,于是我就被部长点走了。
客户是一个长得很高的青年,笑起来莫名不正经。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被公家单位名称晃瞎了眼,然后才注意到他的名字。
黑尾铁朗。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黑尾铁朗说他们单位想在宫城县内做一次排球运动的宣传活动,